圆圆沙,是长江入海泥沙淤积起来的一块很小的陆地,长宽均不足半公里,位于上海市长兴岛(俗称鸭窝沙)的西南端,相距不过数百米,星星点点,有几户渔民居住。1959年,我曾在岛上的探照灯兵911站当兵锻炼一个多月。
记得到连部报到的那天,我从吴淞口乘班船去鸭窝沙,这是一艘不足十吨的小木船,能载旅客一二十人。这一天,气候还不错,但风力较大,四到五级、阵风六级,只符合开船的起码条件。木船在行驶过程中,左右不停地摆动,全靠吊在船舷两侧的木樯的上下移动来调节平衡。我这个旱鸭子,经不起几个回合的晃荡,顿时感到头晕,一位船员带我到底舱坐着,我还是经不起来回的颠簸,一阵阵恶心,肚里的黄水禁不住一口一口喷涌而出,那种难受的滋味,至今难忘!
我在连部只住了一晚,第二天早饭后,便辞别连长、指导员,背着背包出发,先是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小土路,再乘摆渡船,上岸后走没几步便看到一个昂首高翘的雷达探照灯,雄姿勃勃,屹立在阵地上,面向大上海的南大门。
灯站有站长、雷达长,还有负责操纵灯的一号手,专司开关灯的二号手,驾驶汽车和开动柴油机发电的三号手和四号手,我被分配为五号手,灯右侧的坐舱是我的战斗岗位,对称的左侧坐舱里坐的是六号雷达手,我看方位,六号手管倾度。当雷达兵部队的远程雷达发现空中目标的踪迹后,便把坐标传送给中程雷达站;如果目标继续向我方接近,目标诸元会传送给近程雷达站;距离上海50公里时,我团指挥所的雷达会开机探索,发现目标后,经团、营、连三级指挥所把距离、方位、角度传到我站;当目标抵近到十五公里时,我站雷达奉命开机探索,如果我在荧光屏上发现目标的光点,便大声报告:“方位××。”六号手则报告:“倾度××。”锁定目标后,站长一声令下:“开灯!”随即一道白色的光柱腾空而起,周围邻近的跟踪探照灯站也对着目标开灯,把目标锁牢在几支巨光的交叉点上,以便我航空兵或高射炮兵发动攻击。史载在朝鲜战场上,兄弟灯站就靠强烈的光柱把美国B-29轰炸机飞行员照得眼花缭乱,曾有几架栽在地上或撞上山包,粉身碎骨,机毁人亡。
灯站生活十分精彩。白天我们轮流做饭,伙食按近岛标准供给,比陆地灯站要好些,常吃到饼干、罐头之类军粮,绿色蔬菜较少。在阵地附近,我们养了一窝兔子,它们自生自繁,这家伙繁殖很快,到了节假日,我们便拿棍子击毙一只,捡回去打牙祭。饮用水不能像大陆那样随取随用。每天涨潮时,海水倒灌,便不能饮用;落潮时,江水下流,趁此机会,我们会把每天必需的饮用水贮存起来备用。晚上,我们有训练课目,时间要看课目内容,有长有短。夜里则轮番值勤,两小时换一次岗。轮到我时,明夜还好,灯站与我同在,心里十分踏实。逢到暗夜(即没有月光的那半个月),我挎着冲锋枪,站在漆黑的夜空下,只能听到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美妙音响,有时不免浮想联翩,想到家乡的亲人,想到儿时的同伴,每当想到我是为保卫大上海站岗放哨,为伟大祖国的安全贡献自己的青春,精神更加抖擞,收紧枪背带,握紧手中枪。
可爱的圆圆沙,扼守着通向上海空中走廊的咽喉要道,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