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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卑地阅读故乡风景

2016-03-04 00:00:00    作者:老克    来源:今日高邮

每年春节我都要回老家高邮,除了看望岳父母和亲友,更多机会是拜访师长和朋友,对我来说,感受人的风景和故乡的风景一样重要。

2015年,我有幸先后出了两本书《南京深处谁家院》《南唐的天空》,前者是写南京,后者是写江南。这两本书也算是我对所生活的南京和喜爱的江南交了一份人生作业。

两本新书我都在第一时间邮给我的恩师朱延庆老师。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朱老师就是我所就读师范文训班的老师,其实更早他在教那个职校高中语文班时,我就是他的学生。可以说,在我那个幼稚浑浊的青年时代,如果没有遇上朱老师,我的人生可能就是另一个版本。

所以说,我用“恩师”这个词不仅仅是尊敬,更是内心实实在在的感情。

朱老师后来曾任高邮师范校长,后来又做副县长、政协副主席。但在我的心目中,他依旧是一位纯正的文人长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两本书第一时间送给我老师,也有这个意思。

感谢我的老同学陆忠场兄做东,正月初三中午请了朱老师夫妇、许伟忠、王树兴、我们夫妇等文友欢聚在高邮皇华大酒店。其实朱老师当天上午参加高邮中学校友会活动,中午特意推掉那边的宴请,赶来参加这样的私人聚会,用他的话来说:“克明的活动我要来的!”——老师这份感情我懂。

吃饭时,朱老师不停地与我交流他读我那本《南唐的天空》时的感受。他告诉我,这本书他前后读了两遍,书上写到的江南名人故居,他几乎都去过。朱老师还和我交流了五条非常精辟的感受,当然更多的是鼓励成分。说实话,朱老师看到学生能写点文字,能做些传播正能量的事情,他是打心眼里非常高兴。连旁边的师母张老师也不断地和我说:朱老师在家老是提到你!师恩母爱真是让人感动。

那天中午,朱老师喝了不少酒,其中谈到我的书时,还补充这样的细节:原来替我题写“南唐的天空”书名的书法大家常国武先生,是朱老师当年就读南师大中文系时的老师。

今年88岁的常国武先生当年是中央大学的高材生,也是书法大家胡小石的弟子,多年来一直任南师大中文系教授,是古典文学和古诗词的专家。在全国许多著名文化景点,都可以看到常老师的“诗书二绝”。但他多年来一直特别低调做人,以致很少为公众所知。如果不是速泰熙老师执意要请常国武先生题写书名,我都无缘与先生相识。顺便补充一句,担任装帧设计《南唐的天空》的速老师,不仅是书籍装帧艺术家,也是书法家、篆刻家、动漫画家、明式家具设计者等,他也是南京市首届十大文化名人之一。

记得那天饭后,忠场兄开车,我和太太就一起送朱老师夫妇回家,朱老师执意邀请我们上楼小坐,他要把他珍藏20多年的两瓶五粮液酒,让我转送给南京的常先生。

朱老师家还是我熟悉的二楼场景,一进客厅就可见迎面书房门头上挂着常国武先生题写的“泰澹斋”,客厅里挂着师母张老师的画,书房里卧室里到处都有朱老师写好的书法作品。我特别注意到朱老师的书橱门都是微开的,里面的书也不齐整,甚至连地上和阳台上都堆放着书——这种工作状态的场景,很是让人感动。如今退休后的这对夫妇,朱老师读书、写作、练书法,张老师读书、种花、画画,正是我们向往的古代文人夫妇的生活。

老师就是老师,总是不断给学生放样子!

感谢朱老师分别给我和忠场兄写字送书,顺便夸一句,如今师母张老师的画画得非常好,跟她的人一样,是那种淡雅温婉的气息。可能细心的张老师看得出来我真的喜欢,还说了一句:如果不嫌丑,下次我送你一幅(岂敢,师母俺心领了)。

记得当天下午离开朱老师家后,我还和文友忠场兄、升明弟一起去东大街的竺家巷“汪曾祺故居”,去看望汪曾祺的妹夫金家渝老师。

在之前,我们特意从新河边、傅公桥路、东大街绕一圈,比如我们经过原棉纺厂门口,回忆当年汪曾祺先生就在这里遇见老街坊老太太的场景。当时老太太见到汪先生说:“你现在混得不丑啊!”汪先生紧紧握住老太太手,高声应道:“托您老的福!”

比如我们还去了汪曾祺小说《异秉》中陈相公晒中药的老屋,如今的屋顶已放着太阳能热水器,所幸天空仍有一群飞翔的鸽子,可以慰藉内心的感伤。最后,我们依旧去了大淖巷口,我们知道那条长长巷子的尽头,就是汪曾祺笔下《大淖记事》的场景。

那天下午走进竺家巷,我们远远就看见金家渝老师站在家门口望我们——这是高邮人骨子里的“温良有礼”使然。

好久不见,今年已经83岁的金老师依旧身体硬朗,他的太太(汪曾祺妹妹)汪丽纹医师依旧面色红润,岁月在他们夫妇身上并未留有多大改变。

故居小客厅迎面挂着汪曾祺先生那张炯炯有神的照片,两边墙上挂着汪曾祺先生的画。我们坐定后,我就送上我那本新书《南唐的天空》给金老师,感激他当年陪我走了东大街等地方,让我顺利完成了那篇《汪曾祺笔下的老街》的文字。

那天下午,金老师就坐在我们对面,他先讲了《陈小手》背后的故事。汪曾祺当年回高邮时就问过金家渝:“听说我们高邮有个会接生的男医师,他的手特别小?”金老师就补充讲了这个医生的故事,后来汪曾祺回北京就创作了《陈小手》。顺便说一句,汪曾祺的妹妹汪丽纹就是我们高邮有名的助产医师,可见汪先生写东西都有根的。

金老师还回忆,当年汪曾祺与他谈起《岁寒三友》里的画家靳彝甫,生活中的靳彝甫既不是画家,也不是画匠,就是一个靠卖画混饭吃的。可就是像这样半饥半饱、生活非常窘迫的人,遇到桥塌,遇到“路倒”的死人,从不袖手旁观,站出来捐钱捐款——用现在的话就是热衷公益事业。某种程度上,富人做慈善了不起,而像这类穷人做慈善更加了不起,这种没有被污染的善良和美好的人性,如今看起来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金老师说,汪家祖上是从徽州歙县迁徙过来的。当年汪家祖辈最初来高邮先开一家米店(其实是带钱来的,但不露富),后来汪家后人靠守本分、诚信又开了两家中药店、两家酱园店。金老师还说了这样的细节,那时候穷人生病配不起药是可以免费来汪家药店取药的。到了年关,中药店里的管账先生来向老太爷(汪曾祺祖父)汇报一年的账目,其中问有几本欠账本如何处理,老太爷当场吩咐把那些欠账本放在炉子里烧掉,老太爷对账房先生说:我家开药店不是赚钱的,而是救人度人的。

呜呼,那天下午听金老师讲了这些故事,竟让我眼睛几次潮湿。我们光知道汪曾祺文章写得好,其实更有价值的是他文章中呈现的温情人道主义,这种东西一时是学不来的,他那种发自内心对平民的尊重,正是源于家族中良善的种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高邮人的性情比较温厚,跟民间的风俗习惯是有关系的。记得在傅公桥路边我们经过一家花鸟店,那些花草,那些鸟、龟、小兔等放满一地,生意很是红火,证明平民人家有这种审美的需求。

就像这次在朱老师家的阳台上看到吊兰等花草,在我舅舅家的小院盛开长满花的腊梅,在我岳父家院子里有养荷花、茨菰的大缸。在高邮民间的审美意识里,如果家里没有钱,不会有人看不起,但家里连花草都没有,就难说了!

记得我这次回南京后,初五下午我就去看望常国武先生,背包里放着朱老师的两瓶五粮液酒。那天下午在常先生的公寓里,当我接通高邮朱老师的电话,并把手机交给常先生时,没想到常先生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延庆啊!”当时站在旁边的我真是好激动,我相信朱老师在电话那头肯定也是很激动。

常先生今年88岁,朱老师今年76岁,他们都老了。师恩如山,今年我一定要创造机会让朱老师夫妇来南京,让分别多年的师生见上一面,了却心愿。我想这可能是我今年最有意义的事!

记得我这次在老家高邮南门一家百年老屋的墙面上,居然看到破墙而出生长出一棵树来,按理说这种情况肯定应该把树砍掉,但这户人家居然毁墙保树,让树自由生长,这是多么柔软和慈悲的情怀!

我相信人对花草树木的态度,就是对世界的态度。我更特别赞赏那句“经过爱,见过美,人就拥有一种强大的勇敢,能对抗世俗的粗糙”。

(老克,本名徐克明,江苏高邮人,现定居南京。资深媒体人,文化记者,散文作家。 现为《东方文化周刊》内容总监。著有《南唐的天空》《南京深处谁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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