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17 00:00:00 作者:从琳 来源:今日高邮
那天写作业,一不小心把草稿本最后一张纸拽下来了,很习惯地随手要将它扔进垃圾桶,手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又缩了回来,因为我突然童心大发,就折个“兔子船”吧。
人们总是能将两个密切关联的事物置于记忆海洋的同一处,兔子船和爷爷对于我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于是我手中边熟练地折着那张“早夭”的草稿纸,脑海中边翻滚浮动着那些平时极少想起的很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大约一直到8岁),每天都到爷爷奶奶家吃午饭、晚饭,他们住的平房是爷爷奶奶年轻时自己动手盖的,爷爷经常自豪地向我们描述他是怎样一砖一瓦地筑成这个家的。房子分布在街道两侧,南面那一侧是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小房间我一直没搞懂那是干什么的),北面就是客厅和两间卧室,好像还有一个窄窄长长的小道连着一间面东的“门面房”,用来开小店的。楼上是露天的阳台和一间封闭的仓库,阳台上简直就是一个大花园,被爷爷这个辛勤的园丁种满了各种花,我最喜欢冲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向大马路上俯视,看人们骑着自行车缓缓前进,有时还能目睹两车相撞的全过程,眼看着那个发呆的叔叔就要撞上迎面来的阿姨(那时人的交通意识非常淡薄),我就趴在栏杆上指着他“哎哎”地大喊,可谁会答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于是他们便不可避免地“相拥”了,我继续看着他们怎样大吵大叫后各自散去,想必那时候中国民众的看客心理便在我幼小的身上深刻地体现了。
印象里,家里的大门是长年累月开着的,只有晚上要睡觉了才关上,所以我和表哥、表姐三人经常被告知:“不要到房间里去,就在堂屋玩,看着门!”邻居姜奶奶总是快步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很多时候是鸡蛋、香肠什么的)往堂屋大桌上一放,掉头就走。家里大人出来看到桌上的“礼物”便问我们是谁送的,知道答案后便一定要回送去更多的东西,所以邻里关系那时就特别好。
爷爷只有很少的文化,不识字,但手很巧,非常能干。当时读《边城》我就总想起爷爷,那时候每天傍晚时,他便把我们姊妹三个(表哥、表姐、我)召集到堂屋小桌子前,4个人开始折纸。每天学折一样东西,第一天就是兔子船,“这还是我小时候你们老祖宗教的!”爷爷强调道。他事先将没用的报纸裁好,发给我们,然后我们就 一步步跟着他学,我和姐姐很苛求细节,总要把纸对折得看不出有两层,而哥哥很马虎,就会经常被比较,然后得不到表扬。我努力地将十分模糊的回忆拽出来,体会那种生活的截然不同的质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时星星点点的记忆、对崭新世界朦朦胧胧的认知还有简简单单的生活,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那天对妈妈说:“我至今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造纸厂旁的澡堂洗澡时,澡堂里面的那种阴湿的感觉。”她震惊道:“你那时才三岁啊?!”确实记忆就是神奇的东西,可能会是一种气味、一件东西、一首歌、一句话,但它们身上却能载负独一无二只有你才能体会的非同一般的意义。
张爱玲说,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的忧愁。觉得很贴切。
我们往往因为只选择记住了美好的东西才会对现有的生活不满吧,说不定折兔子船时,自己正因看不成动画片而扫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