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匝匝的鼓点中，款款走出一位身着罗裙的美娇娘。

且听那丝弦悠扬，竹管吱呀，配以簧板紧击，恰似那大珠小珠落玉盘。杏口轻启，歌喉婉转，声如枝上莺啼;舞态翩跹，柔柔身段，影似花间凤转。星眸传情，美目流盼。一曲《鸿雁传书》悲悲切切，诉不尽离别之痛。

初听戏曲，并不甚理解戏中情，曲中意。还未有戏台高的我，只是被那花旦的惊鸿一瞥所牵动。那个蝉鸣的夏夜，戏幕一启，台下座无虚席，叫好声一片。多少人红了眼眶，悲伤着演员的悲伤，快乐着演员的快乐。戏幕一落，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再次看戏，已是七八年后。乡间亲戚家置办丧事，恰逢周末，奶奶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回去听场戏，说是当年的头牌刘娇娇要退班归家照料孩子，这是她最后一次演出。我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只是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里，一个单薄的身影。

依旧是蝉鸣。我到场的时候台子早就搭好了，淮扬戏班子的行头丝毫没有变。仍是那红漆的大戏台，赭红色的幕布，只是演员似乎少了许多。台后，束腰、绾发、梳髻、插簪、眉间点血、对镜花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还未落座，老戏台的灯就亮了，似乎比以前黯淡了许多。“这就开始了?人还没……”奶奶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环视四周，一排排板凳整齐划一，坐在上面的人却少之又少。

戏幕一启，我一眼就认出台上就是当年的头牌刘娇娇。她的眼神像一小束白月光。不知是不是抹了胭脂的缘故，她的眼眶一片殷红。眼角爬上的细细皱纹见证了岁月的流逝。前奏响起，她款款走出。

她闭了眼，不去看台下稀疏的看客。

她舞起袖，遮住了老戏台昏黄的灯光，也遮住了离人的眼睛……

我知道，她这一开口，就是整个春华秋实时代变迁，就是数不尽的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一曲《鸿雁传书》，悲悲切切，也果真是悲悲切切。

戏，落幕了。

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一颗流星在夏风里走失。 指导老师 赵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