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掠过，爷爷的衣服被吹得鼓鼓的，里面灌满了风。

我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看他紧绷着的背，犹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瘦长的身躯，被迫安放在小小的坐垫上，他驼着背，弯着腰，虾米般蜷缩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疲惫、憔悴，头却向前伸，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眼前这被路灯照亮的后背，逐渐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叠，回忆也一并涌来。曾经，这样的背也是我心中的一道风景。

那时候还住在老家，年幼的我最爱被爷爷背着，在乡间的田埂上，从这头背到那头，听着对我来说很新鲜的人和事，看他欢喜地望着不远处的田地，言语之间藏不住的喜悦。那时初晴而湛蓝的天空，田野的花香，连时不时从草丛中蹦出来，粘在小腿上，很快又被爷爷赶走的小虫，都一并刻在了心间。明明小路是那么崎岖，爷爷是那么瘦削，可是他的背让我感到如此的心安。

后来爷爷随我一道离开了老家，并承担起接送我上学的义务。他的背依旧那么宽大，能够为我抵御寒风和雨雪。当北风无情地呼啸，爷爷会将唯一的围巾让给我。坐在车后座上，我享受着突兀的温暖，犹如沉浸于一场甜梦。

我不曾注意到爷爷脸上的皱纹是何时多了的，也看不懂他时而背着手叹气的原因何在。只记得，某一天，爷爷的背突然矮小起来。

也许是看出了爷爷的不适应，放假时，父母提出回老家看看。爷爷不动声色，可无论是比昨日直起了不少的背，还是脸上的轻松，都出卖了他喜悦的事实。当天一大早，他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备菜，煮饭，都乐在其中。

到了下午，我跟着爷爷去菜园里摘菜。他熟练地弯下腰，快速地掐了一把，扎紧，手稍微用力一甩，那把嫩叶就划着优美的弧线跃入盆中;转头又躬下身子，掐起另一把。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留一点迟疑与停顿。

恍惚间，爷爷又回到了从前，变成那个总是精神抖擞，脸上挂着笑的小老头。他弯腰的动作，灵活而熟练，仿佛脱胎换骨。一身的疲惫，只在腰背简简单单的一弯一直间，就如尘土般被雨水冲刷干净。

指导老师 龙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