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29 00:00:00 作者:宫兆春 来源:今日高邮
——写在建党90周年前夕
四十年前的10月23日傍晚,夕阳无力地挂在西边。我们60余名泰州知青,带着倦容、茫然和对家的思念,静静地伫立在龙奔公社十里大队王庄生产队的场头。场头上,用门板搭成的桌子上摆放着大盆的红烧肉、红烧鱼、红烧鸭……空气沉闷,只有十几个人(事后知道是各生产队的队长、会计、贫协组长、民兵排长)抽着“大铁桥”牌的香烟。他们眼光里透着怜悯和好奇,在我们的身边扫来扫去。你,一位中年汉子,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左胸的口袋上插了一支钢笔,像个老师样子,只是裤腿卷到膝盖上。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句:“钱支书给大家讲话了!”哦,支书?这老师模样的人会是这个有名的大队的支书?事前从带我们到十里大队的干部模样人的口中我们得知,十里大队是龙奔公社响当当的大队,单价(一天干十分工的价值)有七八角钱,而别的一些地方单价只有七八分钱。七八角钱,在你穷、我穷、大家都穷的时代,算是高收入了,这在死种田的年月,无疑凝结了你这位大队带头人的心血和智慧。
你讲的原话是这样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大有作为的。”接着,你话锋一转,提高音调说:“毛主席最近还说,大学还是要办的,种田是要有知识的,希望大家不要把学到的东西丢了。”后几句话,在我们几名高中毕业生的心中泛起了一圈涟漪,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希望,同时评价,你这位支书说话有点不随大流。
1969年的春天是长三春。我们王庄组的六个汉子不会过日子,在做秧池的时候就断粮了。我们上不了工,轮流一人上锅烧一锅开水,大家起来喝一口水,吃几根萝卜干,然后再爬上床睡觉。你听说了这件事,叫队长的小孩悄悄地到秧池边摘了一大猪篮子半饱半瘪的蚕豆,倒在我们的屋子里。晚上,我们吃着用盐水煮熟了的蚕豆,虽有些涩嘴,却觉得那么香甜。这以后,听说有人想借这件事做文章,说你唆使人盗窃集体财产。你听说后,勃然大怒:“白求恩同志不远万里,从加拿大来到中国,帮助我们革命;泰州知青不远百里,来帮助我们种田,他们挨饿了,不帮他们,我们还算贫下中农吗?”
老支书,你记得吗,1969年的冬天,那么漫长,我们在私下传唱着《南京知青之歌》,为“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而悲叹 “前面的道路多么曲折多么漫长”,用这首歌来滋润那没有歌的年代的寂寞心田。不料,由于庄上人的告密,从公社里来了几个“文攻武卫”队员,要把我们几个人带走,追查“反动歌曲”的来源。你听说后,立刻以大队支书的身份拦住了他们。你说:“请公社相信十里大队的贫下中农能拯救犯错误的人,教育好犯错误的人。”由于你在公社的威信,我们几个人没被带走。当晚,你问我们唱的是什么歌,并叫我们唱给你听。歌毕,你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点起一支烟,说了一句:“这歌蛮好听的嘛,怎么会是反动歌曲呢?只不过有点令人伤心的味道!”
过了几年,果然,我们中的人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招工的招工,陆陆续续地走了,你却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放飞的是希望,守巢的总是你,仍旧扎根在那片粘土地上。后来听说你到公社当科长去了,又听说你由于劳累过度,犯心脏病了,再后来听说你……
四十几年,转眼便过去了,我们这些你手下的60几个知青,也大多数年过花甲,陆陆续续退了下来,但是,可能是人老喜欢回忆的原因吧,你的音容笑貌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在我们的脑海里浮现,那难忘的桩桩往事,仿佛还在昨天……
你是好人,老支书,我们的钱中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