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龙虬庄遗址是1993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2001年6月国务院公布龙虬庄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后龙虬庄这个名字传扬海内外。那么龙虬庄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叫龙虬？从什么时间开始叫这个名字的？历史没有记载，专家们也无从查考。

王林山 摄

姜文定先生在《龙虬探秘》一书中，根据民间传说，讲述了龙虬庄的由来。大意说，古时候有条母龙，在龙虬庄这个地方待产，临产时的阵痛把腹部的鳞（龙厣子）滚撒了一地。小龙出身后不久，母龙和小龙腾云驾雾飞上了天空，而在地面留下的龙厣子则闪闪发光，所以人们把这里叫做“龙裘庄”（人们传说母龙“裘皮大衣”上掉下的鳞片，其实是丽蚌的外壳，在遗址土壤中到处可见，存有几千年）。又因为母龙在这里生养小龙（小龙亦称虬），人们也把此地称为“龙虬庄”。

虬，是古代传说中有角的小龙。《广雅释鱼》中说：“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音：痴）龙”。“雄有角，雌无角，龙子一角者蛟，两角者虬，无角者螭也”。《抱朴子》中说：“母龙曰蛟，子曰虬，其状鱼身如蛇尾，皮有珠。”既然虬是一种小龙，那么龙虬应该叫虬龙才是，为什么叫龙虬庄呢？一直以来有多种说法和解释。

2013年6月27日，农业部专家组到龙虬庄遗址考察，在陪同的过程中，我向中国农业博物馆研究员、南京农业大学博士生导师曹幸穗先生请教了这个问题。曹幸穗先生说，龙虬庄应该是个古村落名称，因为在中国语法史上有一段时间定语后置，虬是定语，用来修饰、限定、说明龙的，本应是虬龙，因定语后置而叫龙虬了。专家就是专家！一句话解释了我的疑团。后来，我重温了在大学里学习的《古代汉语》，查阅了有关资料，进一步弄清了定语后置的问题。

现代汉语里，定语一般都放在中心词的前面，起修饰限制作用。但在古代汉语里，为了突出和强调定语，会把定语放在中心词之后，这种情况叫做定语后置。归纳起来有这样几种现象：一是形容词作定语后置。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劝学》），意即：蚯蚓没有锋利的爪牙，健强的筋骨。形容词“利”、“强”作定语后置。

二是“者”字结构作定语后置。如“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马说》），意即：日行千里的马，一顿有时能吃掉一石小米。“村中少年好事者，驯养一虫”（《促织》）。意即：村子里有个好事的年轻人，养着一只蟋蟀。

三是名词作定语后置。现代汉语中，名词修饰名词，通常语序是修饰词在前，中心词在后，如“葡萄园”“玻璃杯”“马车”等，是小名（种概念）在前，大名（属概念）在后。但在古汉语中却往往与此相反，这就是“大名冠小名”格式。首先注意到这种现象的是王念孙父子，《经义述闻》卷十四“蝗虫”条云：此言“虫蝗”犹上言“虫螟”，亦犹《礼》言“草茅”，《传》言“鸟乌”，《荀子》言“禽犊”，今人言“虫蚁”耳。清末俞樾在他的训诂名著《古书疑义举例》中，专门就此概括为“以大名冠小名”的古书辞例。此书卷三说：古人之文，则有举大名而合之于小名，使二字成文者。如《礼记》言“鱼鲔”（音：委），“鱼”其大名，“鲔”其小名也。《左传》言“鸟乌”，“鸟”其大名，“乌”其小名也。《孟子》言“草芥”，“草”其大名，“芥”其小名也。按照上述训诂学家分析，“龙虬”，“龙”是大名，“虬”是小名，同样是大名冠小名，名词作定语后置。我觉得用定语后置解释“龙虬”更具合理性。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孟蓬生先生在《上古汉语的大名冠小名语序》一文中将这种语序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1、夏以前是这种语序一统天下的时期；2、商周两代，是大名冠小名与小名冠大名语序并存时期；3、秦汉两代是大名冠小名语序消亡时期。按照孟蓬生先生的分期，龙虬庄这个名称最早使用应该在3000年前——2000多年前。根据考古挖掘结合古环境、古海岸线研究证明，龙虬庄部落呈“海进人退、海退人进”的局面，7000年前，高邮发生最大海侵，江淮之间的海岸线向西推进的最远处到达现在的高邮湖西岸。在海退以后，有了龙虬庄原始部落。4700年前——4000年前又发生一次海面上升，龙虬庄再次受到大规模海水内侵，龙虬庄先民向西、向北迁徙。到了3000多年前，龙虬庄又出现新的部落。

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异动物。可能龙虬庄先民们以小龙作为图腾对象，因此有了龙虬庄名称。

神话传说也好，图腾崇拜也好，定语后置也罢，都充分说明龙虬庄是个古村落。早在原始社会，高邮的先民们就在这块土地上生产、生活，龙虬庄是高邮的文明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