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高邮战役”胜利68周年

12月26日是对日作战最后一役——“高邮战役”胜利六十八周年纪念日。不久前，笔者有幸阅读了1946年1月6日的《人民报》，那烽火岁月中的《高邮战役通讯》震撼着我们的心弦，透过那发黄的纸面，昔日鏖战的硝烟扑面而来跃然纸上。它从多个侧面真实地记录了当年攻克高邮城战斗时的惨烈场面。字里行间再现了新四军将士们勇猛拼杀、前赴后继、顽强歼敌的壮举，同时记载了骄横凶残的日伪军垂死挣扎及战败后失魂落魄缴械投降的狼狈不堪。现笔者将原文中繁体字整理并抄录（按实抄录，原文中部分明显错别字也未作改动），来纪念对日作战最后一役——高邮战役胜利68周年,以飨读者。

突　破　西　城　头

劳 之①凡 马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天不住下着雨；我们的任务，是要从城西北角突上城墙。

轰过了排炮，机枪火力掩护着我们，在侧对着西北角的大碉堡前的阔达百余米的一片波浪地上前进。接近城墙，架好竹梯，突击队六班七班马上踏上竹梯，一个、二个，… …突然“碰！”的一声，东边的一把梯子倒了，敌人的榴弹，从城牙齿里，轻轻地丢下来。六班的王阴才同志就带了花，七班同志给五六个炸弹打的眼睛睁不开来，在云梯上的李满清，赶上去连摔了二个榴弹②，轰轰的一阵，英雄们跟着就胜利地飞上了城头。

城上只是一条很狭很狭的泥路，斜斜的下去是水沟。一点“地形”也没有。

南边小碉堡里的鬼子，从大碉堡里拖来了一挺九二式重机，“嗵嗵嗵”应和着三八步枪声，向城外咆哮，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已深入到他们的背后。六班同志飞快地上去，丢了几个手榴弹，敌人的机枪就哑住了。一直冲到碉堡工事里，敌人都逃光了，只剩下一挺九二式重机，六班长掉转重机枪，预备向更南四十米远的尖顶大碉堡打，那知打不叫，刚才敌人打的慌，已经打的“轧子”③了。

六班和四班继续冲，在黑暗中，前面的大碉堡里一无声息，只到十米远的距离，突然排子枪、手榴弹一齐哄出来，冲在第一个的钱长贵一榴弹摔出去，他也跟着敌人的榴弹的火花倒下去了。接连着陈板庆、王仁清、李汉清、刘仁竹都给打伤了，刘企先就光荣牺牲在这里，最后六班长王友才也戴了花，四班战斗组长任善发仍往前扑，嘴上带了花，他甩出一个手榴弹，一颗致命的子弹又打中了他的腰部，滚下城河。“叭 ”———敌人的三八轻机子弹，穿过卫生战士王林的肩膀。江南春脚上戴花④，班长毛宝康也戴了花，大家都伏在那里。二排长朱本金戴花在地上，叫来了增援，五班和一班都跟来了。机枪已经在斜坟上和小碉堡上架着，向敌人开火。鬼子在碉堡里“的的的的”的吹起冲锋号。六班长在碉堡跟前，地上轻轻喊 “排长！前面来了”！一排长王均指挥着大家散在城头工事附近。他摔了一个手榴弹，我们也摔一个去，对准敌人枪洞喷火的地方，我们对着火打。三个鬼子才出碉堡门就打死了。排长喊“打！坚决打！”，四班副陈如生，一条三八枪打了一百多发，枪筒打了手不能摸，机枪班徐洪相也对准碉堡的出口，一刻不停的点放。沿着碉堡壁想冲出来的鬼子，只能干喊干吵，不敢出来。

当敌人的冲锋号还没停止的时候，机敏的一排长王均同志，就组织了一次再一次的突击，一班沿城垛子，突到离敌人四五米远的地方牵制敌人。七班由斜坡下面抄入，正面五班长许远喊一声，“老乡缴枪，”就牺牲了，刘海珊的榴弹掼在敌人的工事里，溅得满身是泥，眼睛睁不开，敌人的机枪专对着沿城垛子冲来的扫射，刘广发、朱雨田、施长元、邓英、刘海珊、刘金根、陶玉琪、王秀荣一班副等都戴了花，（大都带在脚上），一班长接近碉堡时，就在行列的右侧，一米远处行进，敌人始终没有打到，他掼了两个手榴弹又转靠城垛，喊声“冲”又离开了城垛。迷惑和牵制着敌人机步枪。

在后面，王排长又把四五六班的所有同志重编一班，跟着七班（突击班），由斜坡下一条小径上出来。七班抄到大碉堡南边，四五六班的同志从斜路上向正面进攻。三面受围的敌人，向惟一退路的西门溜去五个和一挺机枪，七班长高雅龙一个手榴弹摔上去又滚下来，炸倒了自己，他大叫：“快快！鬼子在逃了，快上去！”，大家追上去，已经追不上了。

大碉堡的战事停止了。在搜索时，沙包工事里，斜坡上都是鬼子仰翻着的尸体。我们冲进碉堡去，一个河北腔的和平军头露出来喊缴枪，剩下的九个鬼子，硬推着几个和平军出来，缴出了全部武器，六班喊 “苦鲁三大衣（放下武器），优待俘虏”九个鬼子都拱手求饶。

西北城墙上的敌人，就此全部解决了。我们顽强的，坚决的，以血肉赢得了胜利！

今注：①劳之，是新四军战地记者甄为民的笔名

②榴弹——手榴弹

③轧子——是指子弹在枪膛里卡壳了。

④戴花——是指受伤挂彩了。

三次反冲锋战

高邮通讯组

在午夜时突进高邮北土城的X连，到拂晓后，立即组成了一个梯队，沿着运河河堤搜索前进，河对岸洋面厂和招商局的敌人，还在漫无目标地打着机枪。接着敌人就连续发动了三次猛烈的冲锋，但都被打下去了。

第一次大堤对岸四五个敌人摸过街头小巷，距离我们四五十步远处向我们冲来，掷弹筒炮弹把X班住的草房都炸了起来。三排的同志马上每人据守了墙角把手榴弹的弦子套在手上，河堤上三挺机枪向着敌人扫射，工事里三排机枪班长王金生、马占有、机枪手蔡仁高、副机枪手王祥宝沉住气，用交叉火力打击着正面进攻的敌寇，把他们扫倒在堤埂上，拖得沙尘滚滚的，马占有的机枪又对扬起的风尘中扫去，鬼子伏下了，“老英雄”七班长陶子祥喊了一声“坚决抵抗！”，同志们都跟着猛冲上去，敌人就退走了。

但敌人稍事休息后，第二次汽船上又开来了大批的增援的鬼子！他们乱放了一阵九二式步兵炮，掷弹筒，有颗炮弹正巧掉在我们没有掩护的沙堆上，扬起的泥烟落了王金生、马占有满脸满身，一挺机枪从沙灰中带出，已经不能向敌人发射，一挺机枪带了“金戒指”①。王金生充满了怒火，满脸是汗，王祥宝就从一旁抱过机枪来向敌人扫去，汽船打坏了七八十个洞，敌人都靠了东岸，二排长戈有富机动地带了两个班赶来配合，圩堆上就开始了激烈的战斗，把敌人打退了。

第三次已经是午后一时，敌人得到城里两个机枪分队，一个步兵小队的增援，二百五十个鬼子一齐冲来，前面瓦屋上的榴弹组同志首先发现，敌人的步兵已经冲过他们房子的西北角，机枪在他们的头上开花，陈德利、徐光、张家庆同志在草屋上和瓦屋上爬来爬去，一连串掷了三十几个手榴弹，把敌人锐锋截住。徐光、张家庆在草屋上一抬头，给打中滚下来，送榴弹的一个小同志左襟右襟都给子弹打穿，还坚持着送榴弹上去。我们的九挺机枪集中了火力，向敌人扫去，步枪机枪声混成了一团。炮兵神手张步高同志连发了十六炮，有十四炮中了敌人阵地和工事，敌人开始狼狈的逃跑了，拖着几船尸首，竹篙撑着汽艇逃回了招商局。

当天晚上，招商局的敌人就带了轻便的行装，偷偷地溜进城里去了。

今注：①机枪带了“金戒指”——是指机枪卡壳了

冲过石桥

姚凡

十九日晚上，我们全线突破高邮敌人外围屏障上的土城后，攻势继续向敌纵深腹地猛进，大部敌人都溃守街道。但另有一部百余伪军在裕亨面粉厂内，尚图作困兽之□，面粉厂是城外敌人的防御□枢，敌人可以从四层高房清晰眺望北首土城一线的开阔地，因之可以炮火阻挡我运动前进的部队，至於敌人困守该地的唯一倚柱，是三面河流及东面的一片开阔地，其次是四周不过十华尺高的围墙，同时敌人认为最有把握的就是以密集的机枪火力封锁西首仅有的一条石桥，因为我们必须夺取石桥作为冲锋道路。

我们X团一营一连的突击队员们　战士们担任歼灭面粉厂的伪军的任务，於是突击队员们首先必须冲破敌人的封锁向石桥突击冲锋，他们迅速占领西首沿河的民房，从民房中凿洞前进直至靠近石桥最近的□屋，轻重机枪就在那房子里瞄准着对岸的敌人，突击队员等候着命令，准备以神速的战斗动作通过石桥，突击班长王友山对同志们肯定的说：“我们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号声响了，机关枪疯狂地叫起来，王友山率领突击队员们象电驰一样，冲向石桥去，这样的速度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我们的机关枪掩护着突击队员向敌人火力点压过去，王友山和突击队员们飞一样的越过石桥，避开敌人火力纲，一下子从右边迂回到敌人的南首去了，这样神速的行动，使敌人慌乱失措，石桥自然封锁不住了，于是敌人迅速在面粉厂的空场集合起来，企图以全力向南首突围，可是我们的突击队员们已经在南首突进了围墙，二个榴弹飞到伪军的队伍里炸开来，好几个伪军应声倒地，此刻是突击队员们完全歼灭敌人的时候了，也正在那时候，伪军们□□不妙，狼狈地缴□了所有的武器。

鬼子投降了

志雄

围击高邮城的第七天，外围一切据点都已扫光，这一天下午，形势特别紧急，守城的敌伪乱打着掷弹筒，靠城脚的草房子都在冒烟。我们的战士背了迫击炮，重机枪，连绵不断的在移上去，一切象征着：一个激烈的战斗就要展开了。

在总攻击前三小时，我和冈奇和宫本二个日本弟兄和邵伯战役中解放的几个鬼子到北城脚去叫口号。照例到了傍晚，由鬼子和二黄混合的守城部队，换了全是鬼子的部队，（听说这样做是伪四十二师长向鬼子叩头求得的），当时我们在老百姓家里打了十几个墙洞，利用了一个地形，在离开城墙三十米远的地方，叫起口号来了。这次鬼子不敢再象上几次去叫口号时那末乱打掷弹筒。他们在叽里咕噜的讲，很混乱吵杂，似乎在争执，在口角。

五个钟点以后，东南西门都已崩开了，北门还在打。在我们给敌人一个严重军事威胁以后，政治攻势的作用就大了。这时，鬼子大队部的一个兵长叫X　X　X　X的，携枪逃跑过来了。他是爬运河过来的。弄得浑身都湿，他说大队长现在最烦恼的就是中队长不服从命令，率领了士兵去要求投降，他说我出来时，北门的中队长正在暴燥地在训话：“看见新四军不许打，我领小队长去要求大队长跟新四军‘议和’”。

☆　☆　☆　☆

战斗胜利地结束了。俘虏的鬼子一批一批的解下来。

公园里一堆一堆的鬼子在抽烟，有的指手划脚的在说战斗的败绩，有的就躺在草地上睡。我和X部长向当中的一间洋房跑去，推开了门。

岩崎大队长非常衰弱的坐在藤椅上，短短身子，他在烛光照射下，疲乏而可怜的垂着头。其它还有十二个少尉(佐)以上的鬼子军官也都默然的围着他和当中一个将要熄灭的火炉。当我们进去，这许多穿得堂而皇之的鬼子军官，都全部立正脱帽鞠躬。另外一个大尉，捧上一个大盘子，里面五杯啤酒，二个罐头牛肉，他手举得高高的，我们就坐在藤椅上吃。岩崎在一旁，默不作声。

我们首先讲，在这□子里还有什么武器否。大队长讲有，他就从自己项颈上除下一架望远镜来，又从身边拿下一支手枪，其它鬼子的武器也都拿下来了，X纵队X主任说：“把所有部队集中，武器交下来，要打一张收条可以的”。岩崎很恭敬的站起来说：是！X主任随随便便的了一张收条给他。岩崎用他那棕黄的眼睛望了一望这张纸条，狼狈的把它塞在怀里。

注：文中“□”用来代替报纸破损处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