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因青蒿素获诺奖已是多天前的事,但随着近日本报《高邮与“中国神药”青蒿素渊源深厚》《“我曾接待过屠呦呦”》等文章的陆续见报,本地一些曾经见证或者参与研究青蒿防治疟疾的老人们内心却依然无法平静。
日前,记者在市卫生计生委中医管理科科长葛余兆带领下,走进部分老人当中,听他们讲述了那段令人难忘的岁月。
“记忆最深的就是大搞中草药‘四自’运动”
上个世纪70年代初,屠呦呦曾从高邮步行20多里至当时的龙奔公社实地调查青蒿治疗疟疾的效果。17日,记者慕名来到卸甲镇焦山卫生室,并见到了当年龙奔公社焦山大队赤脚医生、今年69岁的郭桂生。
“要说青蒿防治疟疾还要从大搞中草药自采、自种、自制、自用运动说起。”郭桂生回忆说,1969年,全县办起了合作医疗,每人每年1.5元,但实行了半年之后发现,每个月分配的药只能维持半个月。为了解决缺医少药的难题,全县开始大搞中草药“四自”运动,鼓励群众自采、自种、自制、自用中草药。
“当时我们焦山大队中草药种植很出名,1970年,龙奔公社焦山大队卫生室是全县中草药‘四自’运动一个试点。”郭桂生介绍说,作为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当时他和另一名赤脚医生顾文海(后任县卫生局副局长)不仅种植中草药,还根据《本草纲目》等古医书研制出一些丸、散、膏、丹、粉等,供群众使用。
“后来疟疾在高邮大流行,我们起先是每天将青蒿下水‘汆一下’,煎成青蒿汤给群众喝,进行预防。由于味道像苦胆,不少人都不愿意喝。”郭桂生告诉记者,后来他们又研究出了简易的青蒿针剂。“那时我们都是先注射到自己身上,证明没有毒副作用后,再用到病人身上。”
在由葛余兆提供的1978年5月5日出版的第147期《江苏农业科技》中,记者在第四版登载的《青蒿可治间日疟》一文中看到:1969年我们在全县开展中草药群防群治中,发现龙奔公社焦山大队应用青蒿治疗疟疾有一定疗效……
采访中,郭桂生还介绍说,在大搞中草药“四自”运动中,为了广泛宣传发动,鼓舞大家的信心和士气,他们还编了不少歌谣,例如“草药验方,备战备荒,平时治病,战时医伤”“疟疾骨蒸痨,早点喝青蒿……”等等。
“我们是一对共同奋斗的难兄难弟”
据《高邮市卫生志》记载,1975年1月,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青蒿抗疟科研工作座谈会上,高邮县被确定为全国青蒿抗疟科研协作单位。除了《“我曾接待过屠呦呦”》一文中曾介绍过的陆子遗外,当时高邮青蒿治疗疟疾科研小组成员还有如今63岁的张有龙和60岁的朱甫恒等。
“1975年,我们俩一起被抽调到二沟公社卫生所参加青蒿治疟疾科研组工作,主要负责采药制药。同年,北京来了2名科研人员,我们俩就在他们的指导下开展工作。”张有龙回忆说,在科研人员的要求下,起先,他们只将新鲜青蒿洗干净捣成汁,约二三两一小杯给病人喝,能控制病人的发热状况。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将采回来的青蒿晒干,碾成粉,做成水泛丸给病人服用,效果并没有新鲜汁好。后来,他们又通过将青蒿放在75%的酒精里浸泡、渗滤,再放在日光下晒的方法制成膏,并把膏加工成片剂,名叫青蒿浸膏片。“没想到青蒿浸膏片比青蒿汁还有效,当时我们非常激动。”
“那几个月,我们每天早晨5点多就起床,光着脚丫到处采集青蒿,一来一回十多里的路。回来后,再在科研人员的指导下开展药物研制,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但我们俩从没说过一个‘苦’字。”张有龙告诉记者,但有一件事,每当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那是1975年8月,‘七省二市’要来我们这里参观学习的前一个星期,压片机坏了,无人会修。经过多方打听,才了解到兴化有人会修,我便和朱甫恒抬着压片机,乘船赶去兴化。谁知那里也没人会修,我们便又乘船赶到戴窑,一来一回3天。”回忆起往事,张有龙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当时,在修理压片机时,朱甫恒不慎碰了一个短路的电灯泡,人‘砰’的一声就倒下了,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方法抢救他,所幸人最终没事。”
“不止这一次,还有一次我乘拖拉机拉煤炭,快到医院了,驾驶员由于操作不当,一不小心拖拉机头翻到了河里,当时我磕得头破血流。”朱甫恒告诉记者,为参与研究青蒿治疟疾,他没有退缩,还是和张有龙一起共同奋斗到最后,“现在回忆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诺奖颁发给屠呦呦,我们与有荣焉”
“当听到屠呦呦凭借青蒿素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消息后,作为曾经参与者、见证者,我与有荣焉。这个奖既是对屠呦呦的肯定,也是对当年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们的肯定。”如今已75岁的原二沟公社卫生所负责人沈学足告诉记者,上个世纪70年代,疟疾大流行,二沟公社卫生所也曾运用中草药青蒿进行防治疟疾的探索,并取得了初步成效,好多地方的人都来参观学习。
“医院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拨人。”沈学足回忆说,其中印象最深的是1975年的两件大事:一是北京的2名科研专家(一个叫张明儒,一个叫沈联慈)曾在他们医院驻扎了几个月的时间,进行临床试验;二是“七省二市”会议在他们卫生所召开。
“当时,为了方便2名科研专家进行临床观察,我们多方说服疟疾患者进行住院治疗,并将他们分成2个组,一组使用奎宁类药物,一组使用青蒿制成的药物,并认真记录对比患者的症状。”沈学足介绍说,最终在2名科研人员的指导下,研究出了青蒿浸膏片。“这种片剂效果不错,病人服用后,不仅发热发冷症状没有了,病人体内的疟原虫也没有了,充分证明了青蒿治疗疟疾有效。”
原高邮制药厂负责人71岁的李荣耀也曾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高邮中草药运动十分红火,一些报纸也做过相关报道,不少外地人慕名向我们寻找一些中草药。那时只要有人要,我们就给他们寄。”说着,他还向记者提供了两份珍贵材料,一份是1978年4月由高邮县革命委员会卫生局科教组编的《高邮医药通讯》,其中名为《坚持发掘医药宝库 大搞中草药“采、种、制、用”群众运动 为农业学大寨服务》一文中提到:那时高邮县中草药运动蓬勃发展,“采、种、制、用”水平不断提高,全县有计划种植中草药1700多亩,200多个品种,80%的大队都办起了土药房,自制各种中草药制剂150多种,为群众防病治病,逐步改变了当时缺医少药的状况。另一份资料是1970年6月高邮县革命委员会卫生局汇编的《验方草药手册》,上面清楚地记录着青蒿样子、功效以及疟疾治疗方法。
“这两份资料是对当年那段特殊的历史的最真实记录,我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在我的心目中,诺奖颁给屠呦呦也是对那段由千千万万人共同谱写的历史肯定。”李荣耀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