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30 00:00:00 作者:杨汝琦(贵阳) 来源:今日高邮
1907年(清光绪33年)我的祖父杨芾受两江总督端方委派,以大清帝国记名军机章京陆军总部郎中的身份,携清政府官方咨文赴日本考察宪政、实业。当时,任总理衙门大臣、领班大军机(实即首相)的恭亲王奕 力主开展洋务活动,作为清廷中主持洋务活动的首脑人物,他带领端方和杨芾等,形成改革的中坚力量。杨芾继端方之后又一次赴日本对长崎、神户、东户、西京、大阪等地作宪政、实业全方位考察。考察期间,杨芾竭尽翔实地用游记文体记录了这106天的见闻、心得,书名《扶桑十旬记》。
杨芾四弟杨菁的孙子杨汝栩在《我所知道的杨氏家族》(《高邮文史资料》第13辑)一文中对三伯祖父有过如下描述:“杨芾字若米,起初在兵部任主事郎中,因才思敏捷、熟谙奏章,被调军机处任章京(又称小军机),是军机大臣的重要助手,主管缮写谕旨,记载档案,查核奏议等事务,能参与朝廷最高机密。当时的领班军机大臣恭亲王奕 对杨芾十分倚重,入宫晋见皇帝,出外巡行视察,大多带杨芾同行,一应奏议、谕令大率皆出自杨芾之手。后来,杨芾又外放山东,任莱州知府,他著有《扶桑十旬记》(已佚),据说曾出使过东邻日本。”
祖父杨芾才华横溢,具有大家风范,他曾在老家大厅前自书楹联:“处家总要和睦,才有心情能爱物;生子不妨愚鲁,只求骨格可为人。”
杨芾仕途最后一站是山东莱州知府,自从1907年日本考察回国到1910年共任职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他悬车归里,在家乡高邮安度晚年,他自书对联:“富贵已甘辞五马,家祥犹喜说三鱼。”他在花园池塘里的船楼上还写着:“未到日斜先系缆,及忙风利早收帆。”这些应都是他对自己心情的写照,其时他55岁。
据杨芾的三子杨慎之的外孙周汉生回忆:“若米公在大主考官下多次任‘同考官’,他亲自判卷,将有识之士向皇帝推荐,直隶(今河北)肃宁人刘春霖就是在他手上录取的一位末代状元。刘因是最后的状元,直到民国以后仍备受尊崇。此外,他还对与刘同榜的三鼎甲,榜眼朱汝珍及探花商衍鎏之兄商衍羸‘荐卷’而中进士,商衍羸后来点了进翰林,年仅十八岁,中式后到北京家里晋谒恩师。如此看来,他做同考官不止一届。
“杨芾外放任山东莱州知府时,在维新思潮影响下,曾释放过几名‘乱党’;辞官返乡家居后,已无官阶,但作为高邮著名士绅、地方上的头面人物,仍不忘为民除害、惩治恶僧,令其受到公堂笞杖之苦。据初步考证,此和尚即汪曾祺笔下的铁桥(黄鹤山樵)。”
初读祖父的《扶桑十旬记》,不仅了解他对日本当时社会各界细致入微、几无遗漏的考察,还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所到之处都能触景生情,对照自己国家的不足,且体现他告诫子孙的“只求骨格可为人”,无处不流露出他的爱国之心。参观靖国神社(旧名招魂社)时,见日人将历年所获我国军器陈设于四周屋内加以标识,他在书中写道:“见之凄然。”又见日人将所获奉天(今沈阳)各官德政扁额悬挂四壁,他写道:“我等见之 (惭)汗。”又道:“一一悬挂,彼盖以夸大其功,我等见之,能无泪下乎。”参观上野博物馆见标明中国旅顺战利品旧水雷、枪炮等,写道:“盖以夸耀战功,我等见之滋辱矣。”看到馆内藏有庚子年掠自中国都城的中国古玩玉器等物,他写下“睹物伤怀,殊难自遣。”如此“自惭”、“汗颜”、“伤怀”之辞,书中俯拾皆是,由此看出祖父杨芾对当时软弱、落后国家的一片赤子之心。
《扶桑十旬记》虽已佚百年,幸得杨芾后裔―――四弟杨菁之孙杨妆樟历尽辛苦寻到此书并复印多册分寄亲人,才得以一睹祖父的风采。此后又有关注高邮大事的热心友人吴锡、吴孜进及时撰文《〈扶桑十旬记〉失而复得记》,载于《高邮信息》,让高邮人民耳目为之一新,紧接着《扬州晚报》又发表了《杨芾和〈扶桑十旬记〉》(作者吴锡、吴孜进、陆树茂)继续在更大范围内报导这一喜讯。又从网上得知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藏有此书;杨汝樟的友人还告知,台湾的书店有此书出售。最近,杨芾的重外孙熊力从网上下载了转自《扬州晚报》的文章《〈扶桑十旬记〉重见天日》(作者吴孜进、周晗)及青年作家余杰的文章《长崎市长:在日本,天皇陛下是最大的专制者》,文中写、道:“清末到此参观的杨芾在《扶桑十旬记》中形容曰‘山雄水秀,图画天然’。”
如此看来,《扶桑十旬记》不仅在高邮、扬州为世人所知,且已流传甚广。读完祖父的这本书,百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眼前豁然开朗。作为杨芾的孙女,不仅了解当年历史的一角更看到了祖父的文采、人品和大家风范。我热切期待高邮市政府有关部门和文史界对失而复得的《扶桑十旬记》给予一定的关注和重视,将它作为一份可靠的原始记录珍藏于高邮的文史资料中,以便为全国编撰《清史》提供一份宝贵的资料。
附录:杨芾出生简介
(由杨芾重孙杨鼎昌提供)
杨芾字若米,1855年(乙卯年,咸丰五年)生于江苏高邮杨家巷。
1888年(33岁)中举。
1889年(光绪十五年,34岁)赐进士出身,同年点翰林,任兵部主事郎中、军机处章京(小军机―――军机大臣的助手)。
1904年(光绪三十年,49岁)担任同考官。
1907年(光都三十三年,52岁)受派赴日本长崎、神户、东京、西京、大阪等地对该国宪政、实业作全方位考察。
1908年-1910年(53-55岁)任山东莱州知府。
1910年(55岁)悬车归里。
1922年(民国十一年)去世,享年6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