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4月1日，农历二月廿一）那一天，我与高邮镇国寺的住持心然师通电话，讨教一个佛学问题，顺便问及三年前来镇国寺闭关的僧人何时出关。我的印象里，也是三年前的这个时候，陪客人去镇国寺参拜，心然师提及上海一位僧人在寺里闭关。心然师告诉我，已于农历二月十九，也就是前天出关了。

我闻之心头一震，懊悔不及。本来想等到出关那一天，到现场目睹闭关者的尊容，当面请教闭关三年的感受，哪知道不经意间错过了机会，这也许说明我与那位僧人无缘，也罢，缘分不可强求。随即我又问道：那位僧人身体如何？心然师回答，身体很好，比想象的要好，过一段时间，他将云游九华山。我佩服这位僧人的慧眼，九华山列四大佛教名山（山西五台山、浙江普陀山、四川峨眉山），且与高邮渊源颇深，肉身菩萨之一的慈明法师即是高邮人。

闭关于镇国寺的僧人原在上海金山寺修行，法号佛慎，四十来岁，三年前选定镇国寺闭关，研习佛经，潜心修炼。镇国寺的前世今生颇具传奇色彩，皇帝的弟弟厌恶宫廷生活，出家修行，敕建寺庙，圆寂于此，再造镇国寺塔。建国后，运河拓宽取直，本该拆迁，因其盛名，而得保留，四面环水，遂成运河上一道奇观。现在又添一位僧人前来闭关，无疑又给古老的镇国寺增添了神秘。这些还仅仅是外在的，或者是历史的，令我崇敬的是闭关僧人。试想想，三年时间，说是短暂，何其漫长，与世隔绝，苦心面壁，其心其力自非常人所及。

三年里，我与心然师有过多次接触，几乎每次都谈及佛慎闭关。我曾好奇地了解佛慎的饮食、治疗、修炼内容及与外界如何联系等等。心然师都不厌其烦地一一介绍。闭关前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期，一旦进入关房，便与外界隔断一切联系，寺中安排一位沙弥为其递送食物和日用品。有什么要求也可用纸条传递出来。

心然师说，三年闭关，时间确实不短，但是，时间越长，参悟越多，修炼越深，所证之果也可能越丰富。

话虽不错，但一个人在一个屋子里，没有电视，无人言语，整天对着墙壁，对着地板，对着窗外的太阳星星和月亮，对着经书，对着自己，如我这般不通佛性的庸人，怕早就疯了。

有一次，我突然问心然师，僧人有没有欲望，因为我所了解的，僧人应该是跳出三界外，弗在五行中，无欲无念，四大皆空。

心然师微笑着对我说，僧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欲念，只不过僧人会按照佛家教规，克制恶念，培养善念。众恶莫作，普渡众生，就是僧人所持之念。闭关就是培养心性的一种方法和途径。佛慎在关房里也会有想法，他的想法应该是如何参悟佛经，畅通佛心。有时欲念就是目标，就是方向，没有了目标和方向，闭关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生性愚钝，心然师的点拨并未使我开悟，但我也隐隐感到，闭关其实就是过关。

僧人闭关无论时间长短，都是过关。首先要过欲念关，整天想入非非，心猿意马，定然坐不下去，更不可能深得佛经真谛，必须做到意念纯粹，用心专一，如苏轼所说，“宁静淡泊”。其次是过寂寞孤独关，狭小的空间，单调的内容，一定使人感到寂寞孤独，如果过不了这个关，也不可能在关房里住上一年半载，以至三年。再次是过俭朴关，僧人的生活本很俭素，闭关者在饮食上的要求更严，有一段时间一天只用一餐，而且有数量限制，没有毅力，也不可能成功出关。当然，我之所说，只是门外人的臆想，作为闭关者可能要过的关还很多。

弘一法师出家前，曾在虎跑寺借鉴日本断食法闭关小段时间，减少饮食，读书练字。据大师回忆，闭关时减除杂念，集中心智。闭关后神清气爽，心定意闲，以致诱发了他的出家。以此猜想，佛慎闭关三年，就不止于此了。

如果哪一天有缘与佛慎相遇，我一定当面向他请教，接受他的点化。我不是僧人，不会到哪一所寺庙里闭关，但我以为，非僧人在这个浮躁喧嚣利己的当下，涵养静气，培育定力，拥有佛心，也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