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关于计生的话题，心中会有不由自主的沉重，丝丝隐隐的痛，源自慧的故事。

慧是先生的堂妹，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孩子。初识她时，是一个雨后初霁的黄昏，空气中飘浮着清新澄净的气息。我与先生相识不久，坐在他车后，迎面一个女学生笑盈盈地骑到跟前打招呼，一声脆生生的“哥”伴着呵呵地笑声，从空气中飘过。我看到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藏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大，有恰到好处的美，让人不禁喜欢，脸上写着一丝善意的狡黠，是那种发现哥哥恋爱秘密的得意。

先生告诉我那是他三叔的女儿，我怎么也无法将这个清纯美丽的女孩子同粗糙平凡的三叔三婶联系起来，暗自羡慕慧的秀丽，特别耐看的邻家女孩，比较养眼，有种脱俗的气质。那年她读高三，那天她匆匆赶着上晚自习，留在我脑海中是那渐去渐远的欢快背影。

后来慧到上海读大专，再次见到她是在我和先生的婚礼上。她落落大方地走上台去，用普通话向大家介绍自己，送上对我们新婚的祝福，唱了一首歌。歌名己记不太清，但她站在台上的秀丽清新、成熟大气抢了司仪的风头，惹得台下不少人窃窃私语，这是谁家的孩子？我们颇有些得意，既让喜宴热闹起来，又让我们挣足了面子。

慧毕业后曾意气风发地在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可能不太顺利，又回到小城，找了一份普通工作做起来。我们蜗居在婚后的小家庭里，生活被忙忙碌碌填满，日子在不经意间消逝，直到有一天，从长辈们口中得知慧要结婚了。

婚礼隆重而热闹，看得出男方经济实力很雄厚，精心修饰的新娘更加美丽动人，年轻清丽的脸庞，清新淡雅的气质，自然大气的举止，足以让我们这些女方亲戚骄傲。看着她身旁那个男生，黑瘦矮小，平淡的五官组合到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勉强。男生很讨好地站在她身旁，时不时对慧作些黏黏的小动作，有点旁若无人，他很满足，抱得美人归。男生家十分富足，有厂有地，资产是个很大的数目。慧的脸上很平静，也许曾经体会过奋斗的失败和挫折后，满足于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了。不过我们依然有点说不出的失落，为慧。

一年后，慧生了个女孩，周岁生日我们去祝贺，女孩的脸上找不到慧的痕迹，眉眼象极了她的父亲。我违心地说着女孩像爸爸福分大，心里依然藏着那份惋惜，怎么就不像美丽的慧呢。

最近，慧又生了一个女孩，交了罚款。女儿满月时，邀我们去喝酒，我们没再去，没了那份心情，对如今的慧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愿意生二胎呢，一定要生个男孩才能如愿吗？

那天傍晚到菜场门前的小菜馆里炒两个小菜，等待中，有人叫我“二嫂子”，起初不在意，因为这个称呼于我是陌生的。待慧走到跟前，才知道是她在叫我。许是刚刚做完月子，慧明显的发胖了，头发零乱披着，身材有点变形，衣着宽大随意，说是在菜场门口玩的，手里抱着刚满月的二女儿，旁边站着大女儿和保姆。慧很热情，与我寒暄，说着嫂子越来越漂亮的客气话。我没有仔细看她的二女儿，问起她今后的打算，她说家庭会议开过了，公婆发话，因为家底厚实，所以就是罚款，他们也要继续生，将生儿子进行到底！

慧说这些话时没有怨恨，很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也许是家人给了她底气，或者更多的是压力，她有些麻木，有些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仿佛是别人沦为了生育的机器，在一次次的孕育中慵懒倦怠，浑然不知了。

心里有点悲凉，是什么把一个美丽知性的女孩的生活变成这样，而更悲凉的是她不再体味到我们悲凉的原因，更悲凉的是她没有反对没有觉醒。假如慧当初嫁入一个普通人家自立自强，也许会有健康平实的人生。假如慧多点对国家计生政策的深刻认识与思考，也许慧还是那个清丽可人的慧。

计生国策实施三十年，婚育新风己和风细雨地润遍全国，实践证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不仅深刻改变着每一个中国家庭的生活，而且改变了中国发展的轨迹。时代发展到今天，是什么让少数名人、富人们傲视计生国策，为了家业继承、为了传宗接代，走进越富越生，生了认罚、罚了再生的怪圈呢？是什么让这些“超生贵族”叫板国策，把能超生看作是身份的象征，当成是炫耀财富、名望的手段？是什么让慧这样的女孩蜕变得如此陌生，甘心成为他们超生行为的执行者呢？

心里纠结起来，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