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时与一位新分配的女教师同住一室，学校很偏僻，常有老师学生不真不假地说那儿常闹鬼，说夜深人静时会有鬼哭狼嚎声，我以为只不过吓唬我们而已，也就不太以为然。

某天晚上，老师学生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们俩，因为第二天她要带我去竞赛。晚饭后，我坐在桌边做作业，老师坐在床上看小说，外面刮着风。风不是很大，但有呜呜声，后来呜呜声中似乎有女人嘤嘤的哭声，我停下笔，屏住呼吸仔细听，哭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时断时续，我的心悬了起来。转过脸来看老师，她看书正入迷，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我只好掉过头来继续写，可是那哭声不断地传来，是人呢还是鬼?学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一个人家也没有，哭声好像是从宿舍的后面传来的，而宿舍的后面是一条颓废的老河穿过一大片柳田，白天也不曾见过有一个人，这么晚了会有谁在那儿哭？风声更紧了，像是野兽的怪叫声，我想问问老师有没有听见嘤嘤的哭，但又想如果老师根本没听见，也就不感到害怕了，经我这么一问她听见了也跟我一样的害怕怎么办?她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岁，胆子也不算大，一旦说出了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会更糟，毕竟附近没一个可求救的人。 我再看看老师，她正用笔在书上勾勾画画呢，还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我就又放下心来继续写。

我躺到床上刚入睡，忽然哗啦一声猛烈的响，像是院门被撞倒，我猛地坐起来，紧接着又听见像是什么庞然怪物在慢吞吞地走，可是老师只翻了个身就又呼吸均匀地睡着了，我只好又躺下来，脑子里不停地想会是什么怪物呢？大象吗？我们这儿怎么会有大象呢？这个怪物不停地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有时好像还对着院墙拱啊撞的，像是要出去又找不着门，有时还能听见噗噗的喘息声。后来我只要动一下，老师也动一下，好像在告诉我她醒着。既然她醒着我也就不太害怕了，再后来我睡着了。早晨醒来就看见老师正慢慢地把门开成一条缝，用一只眼睛朝外看，然后猛地把门打开来大声笑道：“啊!是头牛!”

我后来读到老师写的随笔《不过是头牛》，知道她听见了哭声，极害怕，但想到我会比她更害怕，她只好强作镇静表现得若无其事，同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我，我停止了写，笔悬在手上，一动不动地竖起耳朵听都描写得极入神，同时她也在心中祈望我不要问出来，一旦问出了会自己把自己给吓死。原来是养牛的人家牛没了，四处找寻而不得，养牛的女人边找边哭着。

我读高中时，课堂上老师学生都聚精会神地在讨论黑板上的一道题，忽然坐在前面的一漂亮女生惊叫起来，声音很是恐怖人，所有的同学都呼啦一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她，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伸出一条膀子打着转，脸急得通红，旁边的女生一把抱住她，问她什么事，她嘴里直哆嗦，说不出一句话，只有老师站在讲台前不动声色地看着，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近她，拈起正在她胳膊上爬行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