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4 00:00:00 作者:王三宝 来源:今日高邮
提起汪老,人们都被他敏捷的文思、横溢的才华所折服,连沈从文的夫人也为她丈夫有这么一位高足而骄傲。他提起笔来如行云流水,超凡脱俗,魅力无穷。谁能想到当他写与自己及家人有关的申请时,却思维堵塞、下笔难言,甚至文不达意,缺乏自信了。
一是为他女儿写“病退报告”的申请。她的女儿汪明在东北下乡,有一回因为给一个难产的妇女输血,诱发了很严重的哮喘病,探亲回家就像带回一个风箱走到哪就“呼啦呼啦”地响到哪,汪老看在心里疼在心里,束手无策。他的老伴问他:“你想不想给女儿做点事?”他说:“想啊!”“那就从现在起到汪明回队部前给她写一份‘病退申请报告’。”他坐在藤椅上望着稿纸发呆,先前的文思仿佛荡然无存,两天也没有写几行字。女儿临走前他抱歉地对女儿说:“你先回去,我写好了马上给你寄去。”女儿到部队没有几天,连长手里拿了一封信找她,她一看信封上写的“连队首长收”几个字是她爸爸的笔迹。连长问她:“你爸爸写过样板戏?”“谁说的?瞎扯!”“我说的,肯定是瞎扯,写样板戏是啥水平,你看,这病退报告是啥水平?好像我们把你绑架似的,你自己看看。”汪明拆开信一看:“敬爱的连队首长,请放过我的女儿汪明,让她回北京治疗和生活……”下面虽然说了一大堆,但该说的全没有说。不要说是连队首长,连她的女儿这一关都过不了,后来还是她女儿写了一份病退报告递上去,连长说:“这份报告写得挺明白,比你父亲那份强多了。”
二是为他自己写“调整住房”的申请。上世纪50年代汪曾祺打成右派之后,单位的房子被收了,他们一家大大小小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挤得没有多余的地方,汪明的朋友对汪明说:“到你家,如果有人叫你,千万注意慢慢回头,不然的话肯定要碰翻一大堆什么东西。”汪老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时灵感来了没地方写,就像要生蛋的老母鸡转来转去的找窝下蛋。那时候,只要家人一提到房子他就如泄气的皮球瘪在那里。后来,他搬到了蒲黄榆,轻松了没有多少日子,终因他家里添了人口,还是显得紧紧巴巴的。不过他有了一间朝阳的六七平方米的房间,做了卧室兼书房,他自得其乐:总算有自己的房间了。
落实政策那段时间,传来了要给知识分子解决住房难的风声,不断地听说汪老的朋友和熟人分了大房子的消息,汪老故作不屑,内心却充满羡慕的光彩。有些海外文人来拜访汪老,见“国宝”级作家住在这样寒碜的环境里,“几乎要落下泪来”。汪夫人到处打听,好不容易从“上面”打听到口风:可以考虑解决汪曾祺的住房,但必须由他本人写一个申请报告。汪老一听脸色都灰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人家给调房子。在家人的一再劝说下总算憋出了一个“蛋”,家人传看汪老的难产作品,看不出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给他调整住房的理由。汪夫人说:“算了,让人家知道咱们有这个要求就行。”要求调整住房的申请报告是送上去了,但一直没有下文。后来他的儿子汪朗按其级别换了住房,汪老才有了一间真正的书房。
三是汪老在给有关部门的信中提出的一个愿望,虽不是什么正式申请,可算是一个间接的申请吧。汪老是一个乡情比较重的人,他十九岁离开家乡远去昆明求学,四十二年后他才有机会回乡探亲。在离开家乡的几十年间,故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受戒》、《大淖记事》、《异秉》、《故里三陈》、《侯银匠》等小说,都可以在故乡找到原型,或成为其小说的文本源头。他在一首诗中写到:“我的家乡在高邮,风吹湖水浪悠悠。岸上栽着垂杨柳,河边卧着黑水牛。”他为家乡描绘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他就是从家乡清澈的河水中荡涤出来的一朵清荷,这朵清荷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从高邮大淖飘向全国,飘向世界。后来,由陆建华先生策划,江苏电视台为汪曾祺拍了一部专题片,片名叫《梦故乡》,大部分镜头采自高邮的风光。汪曾祺把这部片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儿女逗趣地说:“表现不俗,可以评一个最佳男主角。”汪曾祺竟未回话,女儿猛回头,一下子惊呆了:父亲直直地盯着屏幕,泪水顺着面颊直淌下来,这是思乡之泪啊!
汪老的思乡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深,晚年曾希望房管部门能归还一点祖屋(汪曾祺的祖上是大户)供其回乡暂住,他在信中说:“曾祺老矣,犹冀有机会回乡,写一点有关家乡的作品,希望能有一枝之栖。”想必汪曾祺写这段话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然此区区愿望,直至汪老去世,终未能实现。令人高兴的是:现在我们可以到高邮大淖汪曾祺的故居和高邮文游台汪曾祺文学馆去寻访汪老的足迹与身影,见证汪老在当代文学史上的杰出贡献,感受汪老那股浓浓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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