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11 00:00:00 作者:李湘清 来源:今日高邮
高邮东乡一沟镇东北四里处,有一个村庄叫侯家庄,住有八十来户农家。侯家庄的人都不姓侯,除李吴两家外,百分之九十五庄户人都姓陈,清朝叫陈三庄。清末其中一陈家先后生了七个儿子,到了民国这七个儿子长大成人,各有能耐,上能通官府,下也通黑道。这七人被七庄八厦称为七猴子,通常人们把有本事的人称为“孙猴子”。久而久之,陈三庄被叫成了侯家庄,其实叫“猴子庄”较为恰切些。
我生于侯家庄,长于侯家庄。侯家庄的地,侯家庄的水,侯家庄的一草一木深埋在我的心里。家乡的人是可爱的,尤其是我们的上代人,在我的心底里对他们满怀着崇敬之情,尽管有些人已经作古了,但他们有着特别的故事。
江大娘
解放前到贫农陈家做童养媳的江大娘,旧社会的日子真比黄连还苦。租地主的地,穿百衲衣,过着挨打挨骂挨饿的日子。
解放了,她和长付成了亲,种着分来的土地,一家小日子倒还可过。上世纪六十年代却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全家六口人有三人得了“黄肿病”,先后去世,那就是公公、丈夫和小叔子。从此江大娘成为三十来岁的寡妇,和一个小儿过日子。1966年社教工作队来到侯家庄找人忆苦思甜,选中了江大娘。江大娘被社教工作队辛苦地训练了三天,请到社员大会主席台上“开讲”。会场上口号震天响,震得江大娘晕了向,才讲几句解放前的苦和难,竟扯到六十年代家中饿死三个人的事,急得工作队长头暴青筋直傻眼。
艰难的生活使江大娘过早衰老,整日愁眉苦脸,黄蜡蜡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笑与她没有缘分,笑的泉眼干枯了。
江大娘含辛茹苦带着儿子过日子。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江大娘日子越来越好,砌了新瓦房,也给儿子娶上了媳妇,笑容重新爬上了江大娘的眉梢。
“三弯子”
“三弯子”大名叫陈和顺,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长到十岁的样子,他患上了老烂腿病,连骨头也感染了细菌,长成了三弯腿,老庄上的人都叫他“三弯子”,叫其大名少了。
陈和顺一生并不顺。解放初期他已经二十来岁,除了“三弯子”残疾外,家中没钱给他娶媳妇。他家雇人到横泾河北一个老亲家去抢亲,因为这个亲戚的女儿曾与和顺订过娃娃亲。抢亲成功了,他很疼媳妇,但又不知如何疼媳妇。1960年,大食堂时期,干部群众信任他,让他当了食堂保管员,他就睡在米囤上。他在大食堂一天喝四两米的稀粥,饿得骨瘦如柴。老婆饿出了“黄肿病”,他一粒米也不拿回家。老婆求活命,不得已逃到安庆跟他人过去了,从此他成了孤家寡人。
“三弯子”腿弯人不弯。三年困难时期过后,“三弯子”当上了大队部的通信员。喊人开会,来客倒茶,放电影维持秩序……他成了大队的“不管部长”。
我老家大队共有六个生产队,“三弯子”每天因事总是来回几次,东家长西家短他都能知道些。大队干部最棘手的工作是处理社员家庭纠纷,一遇此事,他们都先叫“三弯子”去处理。“三弯子”领了“尚方宝剑”,对事情早已了解七八分,又不怕做“蜡烛”,“开庭”以后,只要哪个错,他就毫不留情地训。长辈的错被他训得面红耳赤。对晚辈的错他更是威风,边拍桌子边说理,直到晚辈当众认错才罢休。侯家庄人都说:“不怕大队书记,就怕‘三弯子’审事。”
文革后,陈和顺人生开始顺了。
“三弯子”又结婚了,不久生一个宝贝女儿。家庭虽不富裕,但过上了不挨饿的日子。女儿大了,又招了个女婿,女婿是个手艺人,能吃苦,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挣了不少钱。后来和顺家砌了三间大楼房,安装了电灯电话,年老的他走到哪里笑声就到哪里。
“陈世美”与秦香莲
1945年二十多岁的陈长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说他给国民党抓了壮丁,有人说他到浙江讨饭去了,也有人说他死了。
1958年人民公社化时,陈长玉回老庄了。头发已白的他还带回一个北方口音矮个子小女人,长玉说是讨饭路上捡来的。
老庄上人认他收他,把大场头一间牛棚屋给他俩做“洞房”。生产队会计记工分需要名字,问这女子姓什名啥?她只知道姓秦,七八岁就在外讨饭,没有名字。生产队社员七嘴八舌就叫她“秦香莲”,她说“中”。陈长玉也说这名字好听,大家笑开了花。
三年困难时期他俩凭借饱经风霜的身子骨居然闯过来了。四两米吃不饱就挖野菜充饥。哪家猫狗死了埋了,他们从地下挖出来开水烫一下去掉毛就是他们下顿的美餐,边吃边说:“生的臭熟的香。”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庄上死猪死鸡死鸭都是长玉两口子荤食营养品,他还说:“不怕脏,才健康。”
有了秦香莲,陈长玉也就被叫成了陈世美了。社员们叫他陈世美,他一点都不恼,他还当众搂着秦香莲说:“我陈世美一辈子就认这个秦香莲。”惹来一阵欢声笑语。
“陈世美”和秦香莲一辈子未生过儿女,成了生产队地道的“五保户”。在大集体时,他俩是生产队固定看场人,口粮不用愁,衣着由生产队提供。实行以户承包制后,一到秋后,生产队户户按规定给他俩送粮送衣。有的人家给他多送十斤二十斤粮食,他都如数退回,老俩口还上门道谢。
改革开放后,国家经济形势越来越好,赡养“五保户”的负担由国家担当起来。民政部门按时发给五保户“工资”,可以买粮,可以置衣,还有零花钱。庄上的人调侃他俩是“国干”。大横桥逢大集,老俩口总是手牵手美滋滋逛一回,手提塑料袋里装的是鱼是肉是日用品,又欢天喜地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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