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26 00:00:00 作者:尤泽勇 来源:今日高邮
扬州评话是一门口头艺术,与其它戏剧形式不同,无需道具、伴奏、布景,也不要众多配角,书家独自一人,只一桌、一扇、一醒堂木,就能开讲,一人演众人,口中有乾坤。这简陋的艺术,一时迷倒多少书客,风靡大江南北。
祖父、父亲都是书迷,离家不远有几个书场,只要有空,就会去书场听书,那时我还没有上学,有时也跟着去。常去的有两个,一个叫奇芳居,一个叫天同园。书场不大,有一个小小的舞台,放十来张方桌,没有座位号,书客围着方桌随意坐。常常是还没开讲,位子就坐满了,迟来的只能站在门口或走道上。拎着铜水壶的堂倌不停地给各位冲茶,挎着篮子的小贩叫唤着兜售香烟瓜子糖,三五个一伙地聊天,隔桌大声地招呼,烟雾袅绕,人声鼎沸,杂乱无章……然而,醒堂木一响,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书家在台上绘声绘色、呼风唤雨,下面都竖着耳朵听,盯着台上看,生怕漏掉了什么,只有间或发出的一阵会心笑声。也有不专心的,那是如我之辈,横竖听不懂,自顾自在桌肚里钻来钻去。书场一讲就是半天,中间休息一次,直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一声醒堂木,到此结束,书客们三三两两地立起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书场,顶着暮色回家。
大了以后逐渐知道,扬州评话是一门古老的剧种,始于明朝末年,盛于清代中叶,书目丰富,流派纷呈。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前期,名声最大的一是王少堂,一是康重华,这是公认的,就像京剧四大名旦,其他人无法与之比肩。王派代表作是《水浒》,他开创了以人物为中心的“十回书”,《武松》、《宋江》、《石秀》、《卢俊义》四个“十回书”成就其艺术高峰,特别是“武十回”口齿清雅、说表细腻、形神兼备、张弛有致,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让书客如醉如痴,吊足了胃口,人称“王水浒”。康重华将《三国》说到了极致,拿手好戏是《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火烧赤壁》三大段,所谓康家三把火,人称“康三国”。
现在想来幼年听的不是《水浒》就是《三国》,书家应该就是王、康二位大家。后来常听父亲谈起康重华,其神情很是崇敬,多少年后还很神往。他说有一次王少堂在奇芳居说《水浒》,康重华同时在天同园说《三国》,暗地里有点打擂台的意思。奇芳居大一些,约200个座位,天同园小,连过道挤满了不过150人,奇芳居空了一片,天同园过道都站着人,有人在奇芳居听一阵又到天同园。王水浒没有说过康三国。
父亲多次让我设法找扬州评话碟片,还念叨康老晚年跟我住在同一小城。我没有找到碟片,也没有见过康老先生。
康是得之家传,其祖父康国华首创康派《三国》,造诣极高。康重华17岁跟父亲登台,后来加入省曲艺团,退休后落脚高邮,与老伴相依为命。小城不少人见过他,据说每到中午他就到中市口废品回收站等老伴下班一起回家,他也在五一食堂说过一阵,但在高邮的影响远不及上海。
像其它传统剧种一样,扬州评话现在也再无当年风光,年轻人很少知道“王水浒”、“康三国”。20年前我在扬州党校学习几个月,王少堂最小的女儿跟我们同学,她说家里几个子女都没有传承父亲,只有叔伯家子女有人吃这“开口饭”。康家也是一样,只有一个外孙女说扬州弹词,近年得过牡丹新人奖。小城已无书场,有扬州说书就借用王氏纪念馆。我曾去听过一次,书场设在纪念馆的客厅里,室内古色古香,室外花木扶疏,环境很好,听众也不少,都是老人,每天到那里消遣时光,乐此不疲。那次说的是扬州弹词,书家是个上年纪的女士,扶琴端坐,说一气,弹一气,也是半天,也是中间休息一次,但再也没有找到童年时的感觉。书家独自一人,自己做饭,晚上住在偏房里,我算过账,除去房租和茶水电费,说书所得跟打工的差不多。她说,听众还有,可是还有谁愿意说啊!
扬州评话是文化遗产,也是地方名片。做得好,既是文化传承,也有市场商机,是事业也是产业。京剧做成音配像,传统相声做成动漫上央视“快乐驿站”,面目一新,收视率很高。扬州评话不是也应该也可以做出来?扬州打造文化软实力,不做王少堂,是舍近求远了。高邮也同样如此,应该挖掘康重华,康的价值和影响会不在汪曾祺之下。
春节前偶然知道同事曾与康家为邻十来年,现在还在走动,于是由他作陪,上门探访了康奶奶。康奶奶现年82岁,与身有残疾的老儿子相依为命。康奶奶身体很好,耳聪目明,善于表达,乐观坚强。她说,康有一套《三国》评话的全本录音在省广播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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