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三年级那年冬天，早晨起来，嗬！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同学们都惊呼起来。雪后的早晨，干冷干冷的，阳光懒洋洋地普照着洁白的校园，真是美丽“冻”人极了！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翻箱倒包，保暖的衣服全部武装在身上。男生一律把衣领翻竖起来，高仓健似地双手插在衣袋里，深沉地踏着积雪，谨防摔倒；女生穿上了早已准备的雪地鞋，脖子上优雅地围上了五彩缤纷的围巾，双手躲进了自织的手套里。大家见了面，生硬地点下头，贵口难开，唯恐能量散失。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体育委员凌殿刚课前宣布：“体育课照上不误！”“是不是让我们冻咸鱼？”“上堂室内游戏不是挺好吗？”同学们陆续来到阳光充足遮寒避风的墙脚下搓着手、哈着气、议论着。“——瞿”教我们体育的乔老师鼓着腮帮红着脸临风玉立在雪地上。“瞿——”我们加快了步伐走向乔老师，“喀嚓、喀嚓……”鞋底和积雪奏起了交响曲。体育委员整队完毕，乔老师还未开口，已有三名男生和四名女生举手请假。乔老师的脸仿佛被冻僵了，浓浓的水汽从他的口里、鼻孔里喷出来。聪明的我们警惕地觉察到他的脸上有怒气在爬行，顿时鸦雀无声。只见枝头上蓬松松的雪球儿被风一吹，簌簌地落下来，调皮的雪末儿迎风飘扬，亮晶晶地照耀着我们的眼睛。

“今天，冰天雪地，很冷！这节体育课的内容……”同学们的眼睛连忙找到了戗在单杠边的小黑板，小黑板黑乎乎的，没有一个字！

“首先是跑步五圈，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在冬日的阳光下，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我们小心地迈着脚步，过独木桥般地划动着双手。“一、二、三——四！”一阵男女二重喊，响亮地在操场上空回荡，树上的积雪大块大块地被震落下来。乔老师轻松地跑在最前面，快要追上队伍的尾巴了。“一、二、一，跟上！”一声命令掷地有声。我们兴趣盎然地看着乔老师即将追上最后面的胖班长潘庆锋。胖班长穿着一双单皮鞋，倍加小心地交换着踏地的双脚，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优美地展现在前进的途中。他很后悔那双泡在盆中已有四天的防滑足球鞋今天没派上用场。他的脸上有大颗的汗珠在滴落，我们的脸上有大块的笑容在绽放。在第五圈即将跑完的时候，乔老师终于追上了他。就在他俩擦肩而过的美妙瞬间，乔老师的左脚与胖班长的右脚相碰了，我们亲眼目睹了他俩同时一个趔趄完成了摔倒的全部动作，甚至也清楚地听见了他俩同时着地的声音。乔老师站起来了，胖班长也终于站起来了！我们索性停下了脚步，散布在操场四周，笑得前俯后仰。乔老师拉着胖班长大步走向操场中间，留下了两行歪七乱八的大脚印。

“我是黄河，向我开炮！”乔老师铿锵有力的命令声穿过凄厉的寒风撞击着每个人的耳鼓，他手中的一个雪团在我们还未缓过神来击中了体育委员。“打！”体育委员一声愤怒的呐喊，唤醒了赤手空拳的我们，于是我们灵活地运用上节体育课学过的投掷动作把手中的雪球从四面八方掷向乔老师和胖班长。他们四面受敌，冰冷的雪球温和地击中了他们的头颅、脸颊、胸脯……有些同学临阵投敌，加入到了他们的增援部队里。衡月萍她们勇敢地冒着枪林弹雨向乔老师运送子弹。她的眼镜被一颗流弹击中，打得挂在一只耳朵上。她扶正眼镜，右手在空中潇洒地划过一道弧线，一颗复仇的子弹歪打正着，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刘师爷”的800度眼镜，眼镜跌落到积雪中，“刘师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雪中摸出来。欢呼声、惊叫声、开怀大笑声此起彼伏。不知何时，课前请假的七名病号也悄悄地加入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战斗。

“瞿——”哨声就是命令。我们循声望去，乔老师已站在了那块小黑板前。我们恋恋不舍地来到单杠前迅速整队站好，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上滚动着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乔老师把那块小黑板翻转个身，大声读着上面的“教学内容”——“继续练习投掷动作”。“同学们练习得很投入，动作很到位。同学们再见！”我们的目光立即从小黑板移向乔老师，同学们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喊道：“乔老爷再见！”（当时，正在上演《乔老爷上轿》影片）这一声深情的道别在雪地上空久久回荡，一直留在我们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