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13 00:00:00 作者:秦一义 来源:今日高邮
父亲已80多岁高龄,身体还很硬朗,能步行个十头八里路,还能挑水浇菜做家务。出生于旧社会的父亲,家庭贫困,从小受苦,未能读书,命里注定这辈子只能干些粗重的农活,扁担就成了父亲的饭碗。现在,与他同辈人还时不时打趣他,依然叫他“扁担大队长”。
呵,这个“扁担大队长”还真是名副其实!
父亲年轻时是不大用毛竹扁担的。毛竹扁担虽然较柔软,担子上了肩能“点头”,挑担人觉得舒服、省力,但毛竹扁担承受不了重担,挑断扁担就是常有的事。父亲因此常用桑木扁担。这种扁担硬邦邦的,不养肩,但耐得住重担子,使用的寿命长。
父亲说力气是练出来的,但父亲的力气有多大呢?有人心生一计,用打赌的方式进行试探。一次去挑田,有人挖大泥块往他箕畚里堆,直到堆不住,父亲慢慢支撑身子,木扁担“喀嚓”一声,父亲忙松下肩,说:“扁担不争气。”大伙儿也都伸舌头,估摸着一担泥怕有四五百斤吧。父亲是个地道的老实人,不是那种混混儿,干大集体时,几乎天天与扁担打交道,挑粪、挑把、挑泥……干着硬扎扎的力气活。他如当时流行的一首歌中唱的:“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他常说,力气不是财,去了倒又来。
父亲也是村中挑中大型水利工程次数最多的人。每到冬天,生产队里就安排一批男劳力去挑河工。凡挑过的人都知道这挑河工是啥滋味。别的不说,一担土从河底爬上堤岸,再有多少力气也没有了,再冷的天也得准时出工,北风拿刀子割人,挑河工的人身上却汗得直冒热气……一般男劳力吃不消,即使硬劳力也不大情愿干,宁可在家里勒紧裤带子“穷”过,也不想去挑河工填饱肚子拿大“工分”。为了派足名额,队长就召集男劳力开会,一些妇女不放心,也跟了自家男人到会场呛着浓烈的香烟味,边纳鞋底边听着男人们七嘴八舌。队长先讲述一番兴修水利的大道理,接着就做阄定人。父亲是不用抓那玩意儿的,事先跟队长说过,有他一个,队长做阄就少做一个。“扁担大队长”的“雅号”就是在工地上得的。
父亲每次动身成了我记忆中抹不去的风景。油晃晃的桑木扁担担在肩上,畚箕的一头放着纸箱,另一头放一个被窝卷儿。目送父亲出门去,我们的眼睛总有些湿。一次任务,一般为70个晴天。我们当时心里很矛盾,既盼望日日天晴,让挑工的早点回来,也盼望下雨下雪,他们就可以宿在大通铺上休息了。当我们像钟摆一样地“敲”完了日期,挑工们就回家了。看到进门的父亲又黑又瘦,头发也特别长,我们的眼睛有点湿。我也发现带去的瓷盆、瓷缸等用红漆编了号,我的脑中闪过父亲和他们一起拿着大红数码的钵子吃饭的情景……
不知什么时候,不用人力挑河工了。大概是上世纪末,南水北调东线工程中,流经我们家乡的三阳河拓宽浚深全线动工,工地上彩旗飘舞,推土机轰鸣穿梭,老父亲常常转悠到工地上,看推土机推土,像推走大片大片的乌云,总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喃喃自语:“这一推子够我们挑多长时间呢!”
不挑河工了,也用不着扁担干其他活计了,年迈的父亲难舍扁担情结,他的小屋里还收藏着他用过的几条扁担,历尽沧桑,弓着与他相仿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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