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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街

2009-08-11 00:00:00    作者:姜文定    来源:今日高邮

我的家乡临泽镇是千年古镇,历史上曾建过县,五十里方圆的商贸中心。在去镇的路上,往往会看见农村的老大娘头上扎着蓝布头巾挑着担子,担子的一头装的是鲜活的农副产品,另一头会坐着一个打着小瘌辫子的小男孩,你问他:“到哪块?”他准会说:“上街!”在路上往往还会看见三三两两的姑娘肩上披着红的绿的三角巾在前边跑,后边总有几个穿着蓝咔叽上装的小伙子跟着跑,姑娘们故意停下脚步,小伙子们的脚步也会立即停下,此时姑娘们便会扭着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问她们:“到哪块?”她们会说:“上街拍小照!”上街就是到镇上,镇上就是街,前街中街加后街,三街六巷九坡台,无街不商,无商不街。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千多人的小镇竟有上百家店铺。遇到庙会是人山人海,商品贸易会更是“人头上接钱”。临泽镇繁华热闹,是购物交易的天堂。

当大地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安乐寺大街的豆腐坊已是灯火通明,推磨的、吊浆的、做百页的、挑豆腐皮的忙碌不停。掌勺的大师傅用那铮亮的黄铜勺在豆浆锅里舀出豆浆放到嘴边品尝,发出“啧啧”的声响。不知那奶汁样的豆浆家乡现在还有没有!现在我们全家大年初一都喜欢吃鸭汤粉丝加蛋瘪子,感觉虽好,但总是让我想起家乡的水粉。中街与前街交汇处,有家出名的水粉店。白色的山芋粉拌好后放在黄铜的漏勺内,从勺内漏下的粉线经过热水锅,就变成了透明晶莹的水粉丝。用鸭汤下水粉、菠菜炒水粉、肉丝炒水粉那才叫爽口,有咬劲。真想吃家乡那鲜活的水粉。街上大陆家的春卷馅心多,许家做的烧饼插酥多,临泽的光面不比城上差,蒜花特香,荤油花浮在面汤上,一个个圆圆的发亮。上初中那阵,我们几个同学有时会聚钱吃碗光面。桥头饺面店是敞开式的,门朝东对着大街,门朝北的面对后河大桥。八仙桌大条凳,我们四个小友一人坐一席,“阳春面来啦!”服务员端来四碗8分钱2两粮票一碗的光面(肉丝浇头面更贵),光面冒着热气香味扑鼻,我刚用筷子把面条拌了几下,抬头一下子就看见小房父亲在后街上径直向后河大桥跑来,我急忙喊:“小房,你爹爹(读音:dia,父亲的意思,临泽方言)来啦!”小房一吓,一个骨碌立即拱到八仙桌下,大家都憋住一口气,看着戴着金边眼镜的小房父亲威严地向桥头跑去,直到不见身影,我才喊:“小房,你爹爹走啦!”店堂内一片大笑声。

没有名人的镇不能叫文化名镇,没有名菜的镇也不能称为文化名镇。我的家乡现在最出名的是王四瘪子羊肉汤。冬天,“到临泽吃羊肉汤”几乎已成为一句口号。去年,我陪中央电视台记者特地去家乡拍摄王四瘪子羊汤品牌专题片,记者采访王家夫妻二人创业的经过时,他们都在镜头前流下了泪水。后来我再次回临泽时,见到临泽大会堂二楼上挂起了“热烈祝贺中央电视台播出《临泽汤羊》专题片”,那横幅通红通红。

去年,家里装修,一些不使用和太久的物件都送人或者抛弃了,但一只赭色的棱角分明的木箱子却仍旧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那时我初中毕业后未能继续读书,就准备学个木匠手艺,在家学打木箱和一些小木凳小桌子。锯子刨子划线盒我都会用。那只木箱打好后,先用清油漆打底子,涂上赭色广告色,罩两层清油漆,再用铜皮包好八个角,箱子就非常漂亮了。这只木箱一直陪伴我到农村、上师范、做教师,上县城已有三十多年了。爸爸还叫我学做过瓦工。瓦工大师傅会骂人,“妈的,草灰泥是怎么拌的?”一次师傅在三层楼高处砌墙,我在下面接瓦桶,师傅瓦刀上的石灰泥滑下来正好掉在我仰望的脸上,眼里嘴里都是泥。三姨爹家是临泽出名鞋匠店,我经常光顾,甚至学会了绱鞋子。先用鞋钉把鞋面和鞋底固定,沿着鞋边用两根线对过穿,连接鞋底和鞋面,把鞋子翻过来后鞋里放进楦子,再用小锤敲实,一双鞋子崭新又时尚。三姨爹每次穿针时总会把针头在头上抹一下,他常说的“鞋样变来变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那句话我一直都记着,也常用这句话理解大千世界。我和小龚会写两个美术字,航运处请我们在刚下水的轮船上写美术字画图案。鞭炮声中,我们作为邀请对象坐上了首航高邮的轮船。我们坐在船舱上面,风嗖嗖的,芦花荡向后跑,野鸭在天上飞。

前不久做了一个梦:镇上原先的汪田边,如今又变成了一汪碧波荡漾而宽阔的湖面,双双翠鸟贴着水面飞,荷花朵朵倒影在水中,岸边是围着湖而开办的数百家商家店铺,札幌五颜六色,美人照占满了广告牌,街上人潮如流,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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