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14 00:00:00 作者:俞传安 来源:今日高邮
蚕豆上市时节,周日我们还未起床,就听见街道里村妇的叫卖声:“卖苋菜——茼蒿——蚕豆荚子!”我是爱吃蚕豆的,每每这时,我就会怂恿妻子下楼买上几斤新鲜的蚕豆荚,接着一家三口便围着一桌还带着露水的豆荚,开始剥起蚕豆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早餐时妻子就能端出一盘香喷喷的爆炒蚕豆来让我们解馋。一粒粒蚕豆出了锅还透着绿,如同油亮的玛瑙碧玉,喝上一口稠滑的粥,夹起一粒油汪汪的蚕豆送进口里,那满嘴的滋味真可谓——香濡的豆瓣透着粉,嫩美的豆皮带着鲜。娇巧的女儿一边埋头吃着蚕豆一边不忘讨好着妈妈:“妈妈炒的蚕豆最好吃!”
我的孩提时代,大家生活水平都不如现在,那时腌菜算得上每个家庭的头等大事。记得入冬前后,家家户户刚腌制好萝卜又赶忙儿腌制白菜了。奶奶总是清晨就从菜场让卖菜的把一捆捆白菜送到家里来,堆得高高的白菜足有我的胯那么高。如是赶上星期天,我们兄弟就会被奶奶使唤着帮忙,二哥帮奶奶搬盆扛凳,大哥忙着提水洗菜,奶奶则让我拣菜,把枯黄的菜叶一片片剥下来。大家一直忙碌至下午才清洗完白菜,就待母亲下班回来,一家人又赶忙着在天黑前把白菜腌制下缸。
刚腌制的白菜个头很大,堆放在方桌大小的开口腌缸里,上面得用很重的石块压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巴望着母亲给腌菜“倒缸”了——为了把白菜腌透,就要算着日子把缸底的白菜翻上来,再把上面的白菜叠放到缸底盐卤里。每次给腌菜“倒缸”,我们会站在缸边帮忙向着缸里的白菜添撒盐粒,心里则盼望着母亲捞出浸在盐水里颜色已经微黄的腌菜。当母亲用手指截下其中嫩嫩的菜心,递到我们嘴里,那淡淡的菜心会透出盐的鲜味来,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吃咸菜心也算是让小孩子解馋了。这时,奶奶会走过来对母亲说:“别惯坏孩子,咸菜得省着吃,要一直吃到明年蚕豆上市呢!”
说起蚕豆,奶奶最爱吃。虽然家庭拮据,但是每年我们家总会比邻居早早吃起了蚕豆,用奶奶话讲,吃蚕豆就图尝个新鲜。五月蚕豆荚刚上市,奶奶就会买回来。奶奶剥豆荚很麻利,一顿饭工夫几斤豆荚在奶奶手中变出了一个个光亮的蚕豆来。接着奶奶从腌缸里取出咸菜,浸在盐卤里的腌菜经过整整一个冬天颜色已变得深黄,炒蚕豆奶奶只选用咸菜茎,咸菜茎被切成绿豆大小的细粒备用。当碧绿的蚕豆在油锅里煸得七八成熟,奶奶才倒入切碎的咸菜,浇上一圈水,罩上锅盖,改用文火烧上一刻,再加入少许白糖直至锅里油汤殆尽,香喷喷的咸菜蚕豆即可起锅上盘了。奶奶炒咸菜蚕豆是从来不放味精的,然而蚕豆吃起来总是那么鲜美、粉嫩,就连泛着酸味的咸菜,嚼在嘴里也变得香甜可口了。放学回家,刚入大门我们就闻到咸菜蚕豆的香味,那天我们会丢下青菜、萝卜什么的,一家人都会忘我地拣吃蚕豆,最后还在白饭里倒上汤汁,那美味不亚于后来我第一次吃城里的大排盖浇饭。每次家里炒蚕豆,奶奶都会盛上几盘让我送给要好的邻居,回来时盘子里就会盛着张家炒的红苋菜、李家炒的茄子丝,几只盘子如不同颜色的鲜花盛开在饭桌上,此时家里的一顿午饭会像过节一样丰盛起来。
现在的餐桌上真是无比的丰富,然而我们举箸时,却是那么地迟疑,亚硝酸盐被视为健康杀手,人们开始惧吃腌菜,很多人家都不再腌制菜肴了,我们三口之家也是如此。只有母亲还坚持着每年冬天腌制咸菜,母亲说,奶奶吃了一辈子咸菜能年至九旬,我还惧怕啥!后来母亲每次捎来的咸菜,只有我一人把它搁在面前独自品尝。等到了五月,母亲捎来的如是满屋飘香的咸菜蚕豆,妻子也会悄然吃起来,我笑着问:“不怕亚硝酸盐了?”妻子答曰:“怕是被蚕豆中和了吧,要不咸菜蚕豆会这么好吃?”女儿插嘴说:“是不是酸碱中和呀?”瞧女儿的认真劲儿,我和妻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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