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07 00:00:00 作者:佟道庆 来源:今日高邮
南湖是多彩的,南湖是空灵秀美原生态的。
初夏,我行走在南湖的草滩上,心中怦然一动,我觉得南湖是有生命有灵魂的。因它曾有过南湖草堂的存在,南湖草堂的灵魂至今仍飘浮在蓝天绿水间的入江水道上空,掩藏在芦荻丛生的黑土之下,脉动在厚厚的草堂遗稿中。
南湖,据明《高邮州志》上介绍:“武安湖在州治西南30里,亦名南湖。”这里南接露筋河,北连甓社湖。大约在明隆庆年间(1567-1572)之前,如今的高邮湖尚未最后形成,城西“累累如贯珠”似的36个小湖泊仍像冰糖葫芦一样,既相连又独立,南湖便是糖葫芦串上相对独立的一颗明珠,周边是草盛鱼肥稻花香的大片沃野,“茅屋依依湖水生,杏花如雪落无声”的村庄、集市,棋布其间。同神居山悟空寺齐名的河苑寺门前,常年短棹轻舟云集香客不绝,寺内古罄声声香烟缭绕;临河而设的水陆驿铺也常见车辚辚马萧萧的景象。除此以外,还有一片古朴典雅的庄园建筑,就是当年名声远播的南湖草堂也坐落这里。
南湖草堂的主人叫张纟延 (1487-1543),高邮人,字世文,号南湖居士。他在南湖生活、读书、写诗、会友20多年,直到老死,仍埋葬在南湖(车逻镇西新茔)。
张纟延 生活在明朝中期,他是一位很有骨气和傲气的文人。他自幼聪慧过人,七岁读书能通大义,作诗可出口成章,13岁丧父,15岁进郡县读书求学,明武宗正德8年(1513)举人。先任武昌通判,具体掌管粮运和农田水利等事务,后迁光州知州。史称他关心民间疾苦,政声颇佳。但他为人正直不会溜须拍马,藩司、臬台等贪官常以种种借口毁谤和打压他。张纟延 便毫不示弱地严词反击,他非常痛恨官场的黑暗和腐败,宣称不同这些“官蠹”为伍,愤然回归乡里隐居,不再出仕。
他家在城区有房产,原址在北门外多宝桥处(现北门复兴街),同时南湖也有他的田产和草堂,这处庄园原本是料理农田事务的人居住的,为躲避城市的喧嚣,他便隐居到南湖,并自号南湖居士。他入住南湖后又扩建楠木结构的草堂“数楹”,“楹”为一种计量词,一楹为一列(也有说是一楹为一间),一次扩建数列房子可见草堂规模之大了,他将数千册经、史、子、集及诗词歌赋等典籍藏列其中,除他自己阅读外,南湖草堂成为远年闻名的图书馆,许多文人学士慕名登门求读,每有客访,他便把酒相待,诗书唱和,给南湖带来足够的人气。
张纟延 隐居南湖草堂后便沉醉在众多古籍中,废寝忘食地苦读。他甚至“不出溪门二月赊,偶乘新霁步平沙”、“病废南湖滨,茅屋经常闭”的足不出户诵读诗书典籍,真是个能耐得寂寞能做冷板凳的学问家。到了晚年,因患白内障,双目视力几近失明,只有光感,书上字已看不清楚了,他便让旁人为他诵读,他则静心听之,听到妙句拍案叫好,他不满意的败笔又时加评点,让人记下。他的苦读行为家人为之心疼,朋友也劝他不必苦了自己,然而他“考古穷千载,谈文周六艺”,在诗书中获得满足和陶醉,寻到人生的快乐。生命的弥留之际,仍怀抱诗书“手不释卷”……
他的婚姻生活是美满的,妻室王氏是诗书人家闺秀,相夫教子温柔体贴。王氏的父亲是北曲之冠王磐(王西楼)(1470-1530),高邮人。王磐选张纟延 做女婿可谓门当户对心满意足。王磐年长张纟延 18岁,他襟怀潇洒,一生厌弃举业,终日流连在吟诗作画中,其散曲更是名冠天下,他的诗作常用诙谐的语言无情地揭露和讽刺批判宦官的装腔作势的种种丑行丑态,他的《朝天子三首》更是巅峰之作妇孺能咏,口口相传。作为后学的张纟延 对王磐的诗画才艺和高尚正直人品极为崇拜,经常上门求救。而王磐对张纟延 的诗风文采、苦读治学的精神以及决不与官蠹为伍的高风亮节十分称道。他将爱女嫁给张纟延 后,翁婿间既是亲戚又是文友,相互走动十分频繁。王磐每次到南湖草堂作客,对南湖的自然风光总是流连忘返,他从南湖遍地野生的各种野菜上获得诗的灵感,创作《野菜谱》100首。这些诗作,名为写的野菜,实则多为借题发挥,如“君不见昨朝儿卖客船上,儿抱娘哭不肯放”(《抱娘蒿》)、“今年水深淹绝蒲,食尽蒲根生意无”(《蒲儿根》)、“煮来不熟泪如雨,昨朝儿卖他州府”(《芽儿拳》)等等均为抨击那个黑暗社会,为劳苦大众发出呐喊的不朽之作。西楼病逝,张纟延 十分悲痛,“尘积西楼榻,吾生愧此翁。……知音今已矣,垂泪向焦桐”,他是懊悔自己不懂医术没有留住老泰山的生命而愧恨不已。西楼去世不久,张纟延 的妻子王氏也因病撒手而去。
张纟延 一生留下大量诗歌词曲小令,有《诗馀图谱》、《南湖诗集》刊世,其大部分作品被收入清乾隆年间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及明清《高邮州志》。其作品受唐宋诗词大家影响颇深,诗风纯朴自然,技巧娴熟,词句凝炼,题材广泛,无论诗或词曲小令,均可以独抒性灵。文品即人品,在他笔下绝无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陈词滥调。他热爱南湖,他想赋予南湖的茅草长亭、垂杨古渡、树绕茅屋、临水桃花这一切永久的生命,用可吟唱的诗词将这些自然风光长久地保存下来,因此他对南湖的美丽自然风光的吟唱更显诗格清丽,才气横溢。今日读来仍令人耳目一新。
张纟延 隐居南湖草堂,并不等于遁入空门与世隔绝。虽是文人但草民的性格决定了他与当地百姓的关系。他常交往的大约主要两部分人,一是外边来访的亲朋好友,其中主要是文友,即当年性情相近的文坛高手、文章妙笔及寺庙住持高僧等;其二便是草堂周边的农夫百姓。如“见客时时倒酒缸”的“西邻耋宿”,有“蓑衣老子叫卖鱼”的船民,还有田埂荒原上吹笛弄箫的牧牛郎,甚至春季到南湖踏青遇雨的游人,他也是“村醪随意两三巡”的热情招待。他生活在社会底层,走动在草民百姓之间,他为庄稼碰上蝗虫叹,他为年景又遇大水灾悲。村民视他为知书达理的先生,他视百姓如一家人。“农家值丰年,乐事日熙熙”,南湖百姓人家无论谁家婚姻嫁娶,他都是必请的贵客。
如今,昔日的南湖已融进淮水的入江水道,名播一时的南湖草堂也随明末那场洪水永远流走消失了。
夏日的洪水尚未过境,草滩上芦蒿遍地,到处生长着野花野草。我弯腰采摘一枝嫩黄色的野花,它开放在这块曾叫南湖的土地上,开放在南湖草堂遗址上,也许它就是我意念中的南湖魂吧……
我想,应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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