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03 00:00:00 作者:秦一义 来源:今日高邮
冬天的小河是清闲的,不像春夏秋季那样忙碌而热闹,只有鸭鹅这些常年水养的家禽依然旁若无人地在水里扎猛子嬉戏。但河里结了冰,俗说河里盖盖子,它们也只有望水兴叹,鸭子只得呱呱地叫喊着,期盼着下水生活。
为了鸭子的正常生活,放鸭人要打冰。河里冰层较薄就好打,放鸭人跳上小舢板叉开两腿,晃动小船,小船掀起波浪,阵阵波浪击碎冰层,随着晃动的加剧,河面也开得越来越宽广。放鸭人身上热了,解开棉衣扣子,撑船上岸,打开鸭栏门,鸭子争先恐后地下水,呱呱呱地叫着,扑棱着翅膀。放鸭人接着要做的事情就是提着竹篮拾鸭蛋,一地的鸭蛋,有白壳的,有青壳的,像玛瑙似的,拾得人心头热乎乎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时接连几天吼北风,头一天结的冰不化,以后又冰上加冰,放鸭人打冰就没有那么顺畅了。靠岸的船也被冻牢了,如何摇得动,就得用捶草的木榔头砸冰,一榔头下去,只露出一个小白点,再接着夯,才敲开一个小洞,个把多小时了,河面才开了几分面积,滴水成冰的日子,放鸭人已经出汗了。
水乡需要水运。尽管冰封河面,但还时常动用船只,进行水运。比如,春节来临前,家家要清理鸡窝、猪圈、茅坑,把这些农家肥运下田,浇麦子油菜,既搞了卫生又给庄稼施了腊肥。难的就是破冰装载。每每此时,须全家出动,有人在船头打冰,有人在船梢用力撑篙,可谓用尽九牛二虎之力。
说起破冰运输,我曾经做过纤夫。有一年,小舅舅送点粮食和烧草到我家,他在船上使劲撑,我和妻在岸上拉纤,我们三人齐用劲,船头才一点点地破冰前行,像蚂蚁似的,发出崩嚓崩嚓的破冰声音。三四里路行了半天,累得人筋疲力尽,更让人心疼的是船头的木板被割得遍体鳞伤。
然而,让我记忆弥深的是清晨那片打冰声。母亲在世,烧了大半辈子早饭,冬天天再冷,母亲也要按时起床,好让我们吃了早饭上学去。我们蜷在被窝里听到清晰的打冰声:“笃笃笃……”是母亲用木棍发出的声音,接着庄上其它地方也传来这样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的。我们就想像着母亲如何打冰,如何淘米,如何拎水,如何小心翼翼地拾级上岸。打冰的粗木棍是榆树的,好结实好结实,可是棍的一端还是烂了一层又一层。春天来临,九九河开。母亲告诉我们,打冰的木棍不能随便烧掉,冬天还会再用的。
冬天还会再用的。母亲的预言没有实现。自来水进了户,冬天的早晨没有了那样的打冰声,水龙头一开,就哗哗地流清泉,谁还会放着纯净的自来水不用,下河边淘米洗菜?即使需要下河边也用不着打冰了,冬天的河里已很少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