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06 00:00:00 作者:邵龙霞 来源:今日高邮
各色的花,我是喜欢的。蔷薇、百合、蝴蝶兰、蓝色妖姬……单这些好听的名字,就能惹出你的一腔柔情。她们是一群痴情的女子,在风里一路寻思,蓄着劲儿开出所有的明艳,那是浓得化不开的情。可是花的美丽,却不是长久之态,所以我不能喜欢她们到骨子里。
说到一棵树,我的心会颤动一下。所有关于树的记忆,会和黑夜一起降临。
我喜欢在夜晚,怀念每一棵在我生命里走过的树。
很小的时候,家门前的泡桐树,开着大朵紫色的花,有黄莺在叶间歌唱,有麻雀在枝头嬉戏。母亲总要出工,为挣一点维持一家人生计的工分。父亲在外地工作,难得有余暇回家。没人照看的我,就一个人在树下玩耍。捡一片泡桐叶当成小船,想像着乘船出行的风光;在树影子里玩石子、跳格子……这样的游戏,我乐此不疲。就是那样一棵树,丰富了我童年生活的色彩。
村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我不知道他的年岁,树皮很沧桑,叶子却分外地绿,尤其是五月的时候,槐树的枝头会挂满一串串白色的花,香气诱人,整个村子都浸在那甜甜的醇香里。后来看露天电影《天仙配》,得知老槐树还能开口说话,小小的心里就多了很多的念想。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常常聚集在老槐树下,许下一生一世的愿望,摘下槐叶,一瓣一瓣郑重地扯下:是--不是--是--不是……那一回,小兰子许愿嫁了那卖胭脂花粉的货郎,一辈子漂漂亮亮地打扮自己,我们几个人一起帮她扯槐叶,屏住呼吸,仿佛命运就在那一片叶子里,扯到最后是“不是”,大伙儿的失望可想而知。小兰子,眼睛里汪满泪水。我也曾在无人的状况下,偷偷给自己的未来扯槐叶,几分懊恼,几分欣喜,都如昨夜长风,是过去的心情了。时过境迁,只留下往事摇晃的姿态。现在的小兰子嫁给了一个木匠,她的那个他虽不是梦中的货郎,可却把他们的小家打扮得很别致。
有一段时间,特别爱读文字里的树。
席慕容说“我是一棵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
舒婷这样宣称: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 ,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反反复复地读,读到入心入肺。
英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依列娜·法吉恩写过一本很神奇的书——《万花筒》,有一个章节写“听树生长的人”,讲述坐在树下的安绍尼,闭上眼睛,在想像中体验了一棵树60年的成长历程。于是,也想做一个听树生长的人。
看到新绿爬上柳梢,徘徊树下,想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秀美,想到“翠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的惆怅,想到“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寂寥。
看到松树一年四季那么绿着,每每经过,听到了“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的豪情,听到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从容,听到了“青松寒不落,碧海阔愈澄”的坚决。
一日,心累得很了,生出些感慨,在办公室里说:“来世,我要做一棵树。”
同事问:“为何?”
“做一棵树多好,就守着那方泥土,默默看周围一切,与现实的喧嚣隔河相望,却能拥有满怀的月光。”
“那你想做一棵什么树?”
“想做了那香樟树,常年绿着,还有拒虫的香气。”是小女子的心态吧,做了树还是希望自己是美的,是香的,是不会老去的。
“如果让你来生也做一棵树,你想做什么树呢?”我反问她。
“我就做一棵银杏吧。即使我很老了,也能给这世界留一点白果。”想起《北窗琐记》里的一首民谣,曰:“上古少昊立郯国,郯子亲手种玉果,果种本是王母赐,两公两母共四棵,两棵种在青石崖,两棵为民熬水喝。”
办公室里的两棵树遂无言。
做一棵树的知己,那就让自己成为一棵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