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07 00:00:00 作者:姜文定 来源:今日高邮
凌晨,天还没有透出一丝丝光亮。一个庞大的民居建筑群黑压压地伏在大地上。中街上二合饭店已着好烧饼炉子,那炉膛内红红的火光映红了半条街。街上由远而近传来了“刷刷”的扫地声和汪汪汪的犬叫声,东方慢慢露出鱼肚白。一柱两柱三柱多柱,轻沙般的炊烟悠悠地向上升和云相接,一片片白云孤浮在古镇的上空。一两只公鸡叫声,引来了全镇的公鸡都在“喔喔”叫,它们比谁的嗓子亮谁的嗓音高。挑担赶市场的,忙赶着上车站送客的,中小学生上学的,急急忙忙穿行在大街小巷里。这时会传来“麻团年饭饼”、“油条插酥烧饼”的叫卖声。天空中上百只有时近千只白色的、灰色的鸽子围着镇上最高的李家大楼在盘旋,迎风的鸽哨发出清脆的风琴声。太阳出来了,逆光用金线把灰瓦建筑轮廓线一一勾出。古镇伸了个在懒腰,起身了,一天又开始了。
这就是我的家乡临泽。她有着尘封的历史,千年来生生不息。我们临泽人聚在一起,家乡的回忆是永恒的话题,古镇的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有我们难忘的故事,它是一个世外桃源。
一九六六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给这个古镇带来了几许的变化。大街小巷的墙上都刷了白石灰水,考究的是粉的石灰墙。镇上文化站晏站长凭借着一手漂亮的美术字的深厚功底,在白墙上写了上百条标语。镇上特地到临泽小学抽调小龚和我去“描红”。把笔划填实描直。这工作可不一般,油漆在墙上不听话,笔头上油漆多了,就会淌下来,得用小刀削掉,油漆少了,笔划又描不实,上百条标语用了我们一个多月时间,十二、三岁的小龚和我手累腰酸了,也都不说一声,全校仅抽两名学生在大街上描红标语,有时围上许多市民,那是多么光彩的事。
这年夏天,临泽浴室歇业装修,约请我们俩去新浴室白粉墙上书写“各照衣帽”、“肥皂水不得入池”的红漆标语。晚茶时,特地叫饺子店送来两碗馄饨给我们吃。临泽饺子出名的好,那天我们吃的更有滋味。
小学毕业后,不知何因,我们几个同学分配到离镇三四里路的临泽农业中学读书,“上农中”这使我们几人三年在镇上都难抬头。农中算是正规的,坚持读书革命,我们每天早晨你喊我,我喊你,几人一道去农中读书。哪怕是下雪下雨,道路泥泞,我们也去。当时,像我们学校那样正常上课的不多。因祸得福,那读书生活对于我们几个人来说是一笔财富。
有了那段书写标语的经历,我们算是彻底地爱好上了美术。下放的南京知青在宝应夏集画油画,我们“逃课”去看了三四趟,画油画先用蓝调子画出素描关系“打底子”,我们感到十分新鲜。当时,报刊经常发表毛主席的木刻像,我们就先把画像打成格子,再放大到纸上,一格一格地去画,填上色彩,像得很。后来又发展到用炭精粉画毛主席照片,家里到处挂满毛主席像,还送给亲属和邻居,在镇上小有名气。学校老师便请小龚和我在学校里书写标语和画毛主席像。学校最后一排教室朝东的墙面有四米多高,十米长,学校定下来画一幅马恩列斯毛的木刻画像,“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便先搭脚手,下面用乒乓球桌,中层用课桌,上层放凳子。先用铅笔打稿子,再用油漆画像,第一次画这么大的画,心里还是有些虚的。我一会儿画,一会儿下来眼睛眯起来看大效果。三四天功夫,画像成功了。画像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都是面带微笑露出智慧的目光。老师、同学都纷纷前来围观,成为学校一大热点。原来十分调皮的我在老师眼里也改变了形象,几个低年级同学称赞我们是“化学家”。
不久我们就毕业了,后来发现在镇上老汽车站后身就可以看到三四里外的那幅马恩列斯毛画像,我们经常去老车站看,拉朋友去看,邀亲戚去看,也经常一个人去看。前不久,师生聚会,我们问及陈其昌老师,他告诉我们,农中的房屋全部拆了。自然我们那幅处女巨作也就不复存在了,但那马恩列斯毛画像却永久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因为那是我们艺术之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