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25 00:00:00 作者:唐以军 来源:今日高邮
日前,偶得由段春娟、张秋红女士编著、山东画报出版社为纪念汪曾祺逝世十周年出版的《你好,汪曾祺!》一书,细读数篇,如清风入怀,明月在室。书中一句句亲切的话语、一个个温情的回忆、一件件真实的琐事,还原了一个可亲可爱可敬可感的“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式的老头,展现了那代文化人艰辛备至、满目风雨的人生历程。全书读来只有两字:一个“敬”、一个“才”。随着一点点记忆的展开,也勾起了我亲历的一件关于汪老的逸事。
1991年秋,汪老最后一次回乡,下榻于他题名的北海大酒店,并口占《北海谣》:家近傅公桥,未闻有北海;突兀见此屋,远视东塔矮;开轩揖嘉宾,风月何须买。翠釜罗鳊白,金盘进紫蟹。酒酣挂帆去,珠湖云 。先生回乡,一时轰动。文化界如盛节,文化人如朝圣,无不以一听亲音为快,无不以得一手书为宝。可惜当时年少,懵懂混沌,虽然父亲日伴汪老左右,我竟未拜先生一面,听汪老半言,铸恨终生。
时同学洮清,好文,善言,嗜书艺,性拗(nìu)。闻先生回邮,遂自携笔墨纸张,约我同去北海大酒店索书于先生。我因故未行,他独往。候至子时,汪老醉归,甚疲怠。旁人劝洮清改日再来。洮清坚请, 之。先生虽色愠,无奈展已之纸,提已之笔,醮已之墨,作“洮水清,洮水浊,水不停,流不竭”条幅。
翌日,洮清邀我等三五友,出先生书,意甚满。我见满纸水气氤氤,波光粼粼,如大淖晨曲,又如珠湖水天——“水做的汪曾祺”,字也竟然水淋淋的!
汪老所写条幅中的洮水在甘肃,即洮河。因随夫从军,洮清母于洮河畔得洮清,故以河为之名。洮河虽黄河支流,但水流湍急,甚“溜(nìu)”。高邮人称水急为“溜(nìu)”。洮清性也拗(nìu)。汪老尺幅小品,只十二字,但一清一浊、不停不竭中,洮清之拗(nìu)与 劲尽现,而汪老之才情与童心也见矣。
十七年弹指挥间,每每看到 “洮水清,洮水浊,水不停,流不竭”条幅,总想到汪老写罢后,手执墨香四溢的毛笔,嘴角露出的隐隐的笑。
《史记》载,孔子问礼于老子,后对弟子说:“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 。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在现代中国的文坛,汪曾祺,可能就是孔子说的那条龙吧。像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