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照例是除夕一早一家三口急急匆匆赶回老家过年。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外出工作直到现在二十多年，只在外地度过一个春节，那是刚搬进新居的那一年，按老家风俗要在新居过一个年。每年大年三十都是早早回家，早早与父母共度除夕之夜。

去年的除夕依然是其乐融融，八十多岁的父母忙里忙外，一直忙到暮色四起，远远近近的祝福的爆竹响起，一家人围坐一桌，举杯相庆。目睹着父母身体健康，女儿和侄儿聪颖伶俐，由衷地感到幸福，感到满足。

但有一件事却使我心痛难忍，时过境迁，难以释怀。

吃完团圆饭，收拾停当，准备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可爸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今年秋天险呢，你们差点就看不到我。”

我听得目瞪口呆，在家的所有人都不知所以，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父亲。

爸看我们傻成那样，才不紧不慢地讲述事情的原委。

那是秋收季节，爸不知为什么要乘船到河对岸的打谷场上。于是，爸就搭上一条放鸭的小水泥船。船靠岸时，爸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囫囵地凭空摔下来，身体仰在船舱里，头重重地摔在水泥船舷上。放鸭的老人慌了，打谷场上看到的村民也慌了。大家都走过来搀扶父亲，可父亲不一会却稳稳地站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伙让父亲去看医生，父亲没去，却到打谷场上干活去了。爸说，头不疼眼不花，就是后脑勺破了点皮，要看什么医生。

爸轻松地说着，我的心却紧紧地揪起，胸口也堵得慌，憋得难受。如果不是除夕，我会禁不住大哭。

不用说老年人，即使是年轻人，摔在水泥船上，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老年人的骨质疏松了，摔成骨折是常有的事。用妈的话说，是祖上在保佑父亲，要不，怎会没事呢。

我当然不这样想，至多是巧合。

过一会，我埋怨父亲，家中没田没地，到打谷场干嘛。

爸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家接接拿拿。

爸妈都是闲不住的人，闲时在自家菜园里种点菜，忙时就帮邻居做点事。

我不是责怪父母帮人家做事，我难受的是，父母都是年近九十的老人，可谓风烛残年，可我和弟弟都在外地工作，平时就是父母在老家生活，一切都得靠自己，随时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想到这一层我就更加难受，愈加责怪父母的不当心。

我对父母说，您们可要保重身体，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如果摔成个中风什么的，叫我们做儿子的如何是好？我们都是靠工资吃饭的，请三两天假还可以，终日服侍就难了。您们的健康就是我们的最大幸福。您们可要小心啊。

爸豁达得很，笑嘻嘻地说，我们不碍事，你们安心工作吧。

可以说，今年的春节过得不是很开心的，直到今天还很不舒服。我不忍也不敢回想爸说的那些话，更不敢想像爸摔倒的情景。

春节后，弟弟搬进了新居，我和爸妈商量，是不是到城里与我们一起生活，这样也便于照应，即使有什么事，就医也方便些。

可爸妈不同意，说，城里一个熟人也没有，你们都上班了，我们在家里干什么，没有病也会憋出病来，在乡下，村里人就像一家人，有什么事，他们关照得好好的，有个小菜园种种，日子过得很自在。你们有时间回去看看就行了。

爸妈的话也有道理，只好由着他们。但始终放心不下他们，一到下雨刮风天气，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母的起居，想到他们的健康。有时会抓起电话打回去，父母的耳朵背了，说了半天也说不清，但凭我的经验，父母的声音响亮，我就放心了。

但愿摔倒之类的事不再发生，但愿父母永远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