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25 00:00:00 作者:王玉清 来源:今日高邮
几声轰响,震得墙颤床摇,小脚奶奶便跑过来:“轰山了轰山了,起床吧起床!”
等我起床,看神仙都迟了八年半。神居山还剩几岭老红土,寂寥无声地蛰伏着,山毫轻柔,不见冠盖,似乎还没有梦醒过来。
那时开采石料,每日上午十时半,准时炸山。在磐石上凿孔埋药,点燃引索,几声巨响,如壁的巨岩,訇然崩开,附近居民的耳膜,也震得嗡嗡直响。没有钟表的民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当它是报时器。“时间”就这么让人惊心。
往往是冬日,一帮赖够床的孩子,在风和日丽的午前,爬上大圩子,观望神居山,两棵银杏树下面,己升上来一片紫色的炊烟。那里的情形却一无所知。那时草木萧然的神居山,恍若天边。
听着神居山的故事,我们长大。
白果树精是个促狭佬,她夜里扛一把“尿挽子”,“尿挽子”是泼粪水浇菜的工具,牛棚里喊牛撒尿亦用它,白果树精的“尿挽子”专门哄逗儿童,香梦朦胧之际,它就伸到儿童的胯下,等一泡热尿淋漓被褥,它才及时撤走,留下遗尿的孩子不敢声张,母鸡抱窝似的“焐尿汪”……据说当地儿童出于报复心理,每年白果子成熟之际,三五成群,竿敲石砸,总让白果子落满山坡,叮叮咚咚响。
秦皇赶山的传说是一道智力测验题。为什么神居山一望邱陇平缓,只有三条稍高的峰岭?那是神居山的“云冠”被秦始皇的赶山神鞭驱逐出境了。这里风水太好,连横扫六合的始皇帝都眼红嫉妒了。尽管如此,风水犹在,我工作之前,山脚下我的一位老师家,姓罗,三女一儿,满门才俊,是一方的骄傲。那时我就想,若是与之比邻而居,我是否也能沾点山水旺气?两千多年了,谅他秦皇也不能把天下儒生全“坑”掉。那么“环滁皆山”呢?自然是神居山背井离乡的“云冠”了,你看它们拱揖如垒,还在深情地回眸乡关,究竟有什么可望?
穿越淝水战场的烽烟,亘公丹炉的紫气,谢公的游踪己渺,井臼的仙迹难辨,在横冶二山之东,盈盈湖水之西,如今这几架山岭还在,管它“千枰局变三峰老”,这算不算幸事?号称“吃山虎”的碎石机被拆走了,轰山炸石也早就停歇了,重新震得人心坎幽幽荡的,是人烟簇聚之中“帝尧故里”的文化开发了。相伴神山数十年,今日始知神居异。大梦醒来的乡民们想知道,尧是个什么样的国之伟器,他的塑像是怎样的峨冠博带,何时畅然“归来”,又将重现怎样的君临天下的风采?我想起了一首家乡神居山下的童谣,洋溢着致富趁早、衣冠迎人、笑傲堂宇的朝气与活力的童谣:
一起就起,发财到底!
一穿就穿,穿起来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