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12 00:00:00 作者:史德元 来源:今日高邮
赤日炎炎的盛夏,人热得喘不过气来,叽溜的叫声一阵紧似一阵,吵得人心烦气闷,树头动也不动,地面热浪熏人。只有夜幕降临,星星眨着眼睛,月亮爬上树梢,人们才能从习习晚风中得到“增氧”,在场头旷野处,在河边木桥上,有一群群人在乘凉。这是我记忆犹新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乡下庄稼人的“乘凉晚会”。
那时,我住的庄子很大,茅坯土脚墙,一户挨着一户,住得非常拥挤,一个大庄子就靠几条巷口为出处,四周环水的村庄仅靠几座小木桥与外界连接。庄子的南边是一条宽阔的河,宽约七八十米,河面上有道南北向既宽又长的木桥,木桥中央还竖着很别致的亭子,连接木桥的坝头两旁长着整齐、高大的柳树、榆树,树头隐约可见两三个喜鹊窝,坝头上树木的枝杈一直垂挂到水面。这里的风口好,自然成了晚上纳凉的好去处。
每到酷暑难当的夏日,白天辛苦劳作的庄户人,为消除一天的疲劳,夜晚能睡个好觉,常常举家出动,到庄南的坝头、木桥上乘凉。拉拉家常里短,说说南江北海,看看夜晚风景,听听河塘蛙声,别有一番情趣。往往这时方能放松心情,消除暑意,忘却烦恼,等凉透心了,再回家一觉睡到大天亮。夏日晚上席地而坐乘凉,成了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
晚上乘凉,谈论的话题很多,内容也丰富多彩。记得一到晚上,庄南的坝头和木桥上,早就摆满了芦 、床席、板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丢下晚饭碗,都习惯到此纳凉。老汉巴答巴答地抽着旱烟,尽情沐浴扑面而来的晚风;老太摇着手中的蒲扇,正在静心养气;年轻的媳妇们为睡在凉席上的孩子扇风扑赶蚊子;偶尔还有玩皮的孩童,一手抓着装有萤火虫的瓶子,一手拿着冒烟的蒲棒头,在乘凉的人群中来回穿行、追逐嬉闹;最有趣的是在避开人群的隐蔽处,一对少男少女肩挨肩睡在凉席上,脸上用芭蕉扇遮挡,似乎在卿卿我我、窃窃私语。乘凉,倍感凉爽惬意,充满诗情画意。
乘凉,最让我难忘的要数听说书讲故事和唱歌拉二胡了。庄上有个“泥腿子”说书匠,小时候读过几年私熟,能断文识字,肚里有点墨水,说起书来流通似水、滚瓜烂熟的。乘凉时人们总将他团团围住听他说书,“水浒传”、“西游记”经他添油加酱,说得绘声绘色,“二十四孝”、“白娘子”、“牛 织女”、“十把穿心扇”讲得慢条斯理、眉飞色舞、惟妙惟肖。每到精彩处会把扇子一摇,总忘不了说一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故事情节迂回曲折,令人回味无穷,大人小孩都有一种第二天晚上乘凉,要听他继续说书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记得晚上乘凉,人们也喜欢听天生有一副好嗓子的“马操”唱民间小调。诸如踩车锣鼓唱、五句半秧歌、打夯号子、调情唱等等,他张口就来,唱得抑扬顿挫,听“马操”唱民歌,在夏日的夜晚宛如晚风阵阵凉快在身,爽在心头,顿时有解除白天的疲劳、缓解心中的闷躁之感。
庄上的二胡能手“大年子”也是乘凉晚会上的主角。他本是一名小学教师,还是庄上民间“扬剧团”的活跃分子,在那个没有电视看、没有音乐听、难得锣鼓响,群众文化生活贫瘠、缺失的年代,人们能在夜晚乘凉时听“大年子”拉拉二胡,就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而他每晚总带上二胡在乘凉时露一手,他拉的“二泉映月”凄楚感人,“梁祝”情真意切,小扬剧“双下山”诙谐幽默,“骏马奔驰保边疆”热情奔放,一些红色经典的歌曲感人肺腑,时不时还有些爱好唱歌的青年男女,请他二胡伴奏一展歌喉。“大年子”那把拉得精彩绝伦的二胡,也使乘凉晚会平添了几分热闹和欢乐,使纳凉的人群消除了暑意,寻得了开心,仿佛饱尝了一顿丰盛的“精神夜餐”。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小河还是那条小河。如今,唯独不同的是庄南边那条河上的木桥已变成水泥桥,庄子通向四周的巷子已铺上水泥路,过去庄上低矮的茅草房、土脚墙,也变成了一座座钢筋、砖瓦、混凝土结构的宽敞的平房和楼房。现在炎烈的夏日不用愁了,人们坐在电扇下、窝在空调间,看数字电视,上宽带网,悠然自得,十分惬意。以前夏日夜晚乘凉的那些事,已成为难以忘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