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11 00:00:00 作者:黄学根 来源:今日高邮
走万里远,难忘母亲门前的小河。小者,它就20多米宽,人们可以隔河对话。说难忘是因为小河有我童年的记忆。清晨下河边拾螺蛳,傍晚给河边的扁豆浇水。夏日捉只蜻蜓作饵,河边垂钓。个把时辰,中午便能吃到美味的清蒸小白鱼。冬天,河小冰厚,我和弟弟滑冰过河,跟外婆借回算盘,将算盘珠朝着冰面,一推多远......
读私塾时,我停学数月,跟弟弟沿河放养小鸭,一群鲜活的小生命,游动着,一边吃着水草上的小虫,一边叽叽喳喳唱个不停。
解放初,二十来户茅草屋散搭在河的两侧。岸边垂柳婀娜多姿,绿草如茵。我借来外婆家的水牛放牧,要过河打场了,于是找个斜坡,骑牛走下河坎,人好像在滑滑梯上,接着牛背淹水,短裤半湿,牛划行,我吆喝牛避开菱塘,到了对岸,上坎,我上身紧贴牛背,两手紧扒牛毛,这绝技仅此一次,时值初二年级暑假。怕么,上下坡时有一点,河面上感觉良好。因我八九岁就靠一块小木板,时抓时放,在这小河里噗通噗通,学会了游泳,还怕什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们洗衣浆裳、淘米洗菜都下河边。家家门前修一阶梯码头。二十多年来,几经拆迁,别墅林立,瓦房相对集中。河边一载水的水泥船成了公用浮动的码头,人往外侧一歪,手就在水里搓起衣服来,嘴上拉着家常。洗衣机,那仅是现代农家的摆设。
解放前,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河水干净养人,提上来就烧。短暂的发水场,田里排水,才用明矾淀一淀。通常,碧水清波,河便是水缸。大热天,成人小孩都喜欢下河洗澡。改革开放用上自来水,河里水质渐差,少有人游水了。不过我暑假探家,还是到河边洗脸,看看两岸无尽的翠色,水上盛开的菱花;听听那些熟悉的乡音,生动的村语。
家乡主产水稻,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主要靠人工车水灌溉。我小学就会踩车,偶遇天不作美,抗旱,排涝,没日没夜地车水,锣鼓助兴,号子震天,那调子至今还会哼两句。
往事多色多味。十二三岁,春天,清晨,我和弟弟在屋后帮父母踩车,等水犁田插秧呢。日出,父亲要我烧早饭,不一会儿,父亲到屋里一看,我已经在灶膛门口睡着了,“怪不得烟囱不冒烟呢!”父亲说。
踩车耗体力。1962年,上午11点了,早饿了,还要用力,浑身虚汗,艰辛倍感!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了水泵,两三小时,田里一片白。近来国家投资,田头建起电灌站,水车、风车都早已不见了。那“水车车水,水鸡(青蛙)跳过水车头”的佳话,自然成了久远 的记忆。
船呢,依然多。从前出门靠木船或桨或篙,偶尔扬帆远行,去城里,物资交流。有趣的是,旧社会为了躲过东岸匪兵的岗亭,父亲往舱底一躺,要与他一起卖蛋的侄儿脱裤子扮小孩,贴住西岸撑了过去,逃了捐税!
小河连四海,解放军过长江,就有我邻居的船出征的!现在,挂桨船多了,百吨的,千吨的,走南闯北,玩大船,多少人发了!
可爱的还是河里的家菱,鱼虾。我记事就开始帮母亲采菱,小船或木盆,摘,划,两三个小时,满载而归。水一漾,嫩的鲜,老的香,晚上吃口烫饭,然后剥菱当饱,邻人来,菱招待。中秋节,菱米烧新鸭,特美!
近十几年,菱更多,化肥取代河泥,河床污泥盈尺,菱盘子都长得抬起来了,吃不了,上镇卖。但鱼虾少了,小时候夏天看到甲鱼在“菱塘岸”(竹竿或树枝拦的)上晒太阳,罱泥常有鱼,大虾夹上来,中饭菜美了。深秋,将树杈捆随几根大树枝丢下河,盖些稻草,鱼到此寻窝过冬。年前请渔民围起大网,拉掉树杈烂草,泥罱罱,小网捞。鳊、白、鲤、青、黑、鲢鱼等,六七十斤,一大澡盆,过年吃不了,部分养起来,红烧,斩鱼圆,出水鲜!至今,那渔民的小男孩没裤子,小屁股冻得通红,还历历在目。
现在野生鱼是少,虾更金贵,鱼鹰阔别,水鸟偶见。水被污染了,连菱塘都要洒几次农药。加之恶捕、电触,鱼孙子都捞上来了!好在修路后鱼塘多,可买家养的开荤,加上反季节蔬菜,有钱不怕贵,客至酒小醉!真是“河边门第冬也春,劳动人家庆有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