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02 00:00:00 作者:秦一义 来源:今日高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一方水土也会培植、繁衍与众不同的物种。高邮的水资源、水域、气候等因素成就了高邮麻鸭的名声,养鸭成了高邮司空见惯的现象,有的户养上百只、上千只鸭子,被说成养趟鸭;有的户零星地养几只、十来只,叫做养“单头鸭”。
三垛镇秦家垛有养趟鸭和单头鸭的历史。解放前后,一个叫秦学根的老长辈,扛了一辈子鸭篙子。小时候打记事起,我就知道一处河拐子有座茅屋,屋旁有栅栏,这是他和他的鸭群栖息的处所。种田不离田头,养鸭不离鸭头。早上起来开了鸭栏门,一趟鸭子飞也似地扑向清凌凌的小河,他端了半笆斗稻子,一把把地抛向河里,鸭们一头扎进水里,屁股朝天,抢淘食物,发出呱呱的欢叫声。鸭子忙吃食,他也不闲着,拿了笆斗进栏捡鸭蛋。鸭蛋有白壳的,有青壳的,都生动地躺着。鸭子几乎天天生蛋,他每年都养几百只鸭子,每天早上都捡到几百只玛瑙似的鸭蛋,捡得人心花怒放。
晴天鸭子听话,将鸭子赶下河,除了喂食,鸭子顺着河流自行淘食螺丝、小鱼小虾、水草等,吃饱了“搭”在一起,鸭头插进翅里休息,放鸭人在河坎里悠然地晒太阳,或用草帽盖了脸睡大觉;雨天就麻烦了,鸭子兴奋,好追雨点子,四处散开,放鸭人要撑着小船,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嘴里还要不断吆喝,时不时用撑篙扑打水面,聚拢鸭子.生怕鸭子上岸糟蹋庄稼。人们趣话养鸭人:“晴天是公子,雨天是猴子。”
养鸭也有职业敏感性,比如“眼睛尖”。有时,别家的单头鸭混进他的鸭群,他能一眼看出,让单头鸭从鸭群中分离出来也有招数,或撑船使篙将生鸭赶走,或一惊一乍地吆喝让生鸭惊恐而逃……这些方法正如汪曾祺小说《鸡鸭名家》里写的那样。有人说汪作家写得太神了,说神也不神,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冬天河里常常结冰,养鸭人要比平时多做一件事,就是破冰,以开出一片水域让鸭子生活。破冰拼力气。小时候我常常看秦学根破冰。他先将小船周边的冰敲碎,然后叉开双腿在船上摇晃,船周围产生起伏的波浪击打冰层,冰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随着小船摆幅增大,波浪越来越大,对冰层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大,晃着晃着,他甩掉了身上的棉袄,头上直冒热气,还朝我笑笑,似乎干了件经天纬地的事。开了一方水域,鸭子在水中嬉戏,全然没有寒冷的感觉,原来鸭子在水中是无所谓冷暖的,倒使我怀疑“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名句了。
近年来,养趟鸭的人家不多了,西村老杨一直坚持饲养趟鸭,很有些年头了。临河的人家也养几只鸭子。这些人家养几只只为家人的口福,也有养着送人的,比如上海本家难得回来看看,不送点土特产不过意,也有人家将鸭蛋今天三只明天两只地聚起来,聚到几十只、上百只就可以腌一坛子了,到时候一家人慢慢地消受。蛋煮熟了,敲开 “空头”, 筷子往里一戳,吱——直冒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