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21 00:00:00 作者:张恒强 来源:今日高邮
薛家庄(老话称作薛嗄园子)不大,只有六十来户人家。庄里的姓氏有八个,其中乔、李、吴三家单门独户,而张、薛、陈、郑、周五家为大户,人丁兴旺,尤以张氏人口最多。小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薛家庄不叫张家庄?长辈们解释说,最初庄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有一个姓薛的财主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看上这块地,举家迁徙到这儿安家落户!当然他也吸纳了一些其他姓氏的人过来为他打工,时间长了,他们与财主比邻而居,后来索性就在这生儿育女、安居乐业了。为了感谢薛姓财主的大恩大德,人们就将这称为薛家庄了!
薛家庄位置偏僻,与其它村的经济条件相比,最穷。这倒不是我们庄上人懒惰,实际上经过多少代人的繁衍生息,庄上的人口数量急剧上升,而赖以生存的农业耕种面积一丁点都没扩大,加上地里也没什么油,总是长不出什么庄稼来。僧多粥少,不穷才怪呢!
远看薛家庄,土地庙前旗杆上的红旗迎风招展,似乎敞开胸怀迎接四方来客。庄上有两处土地庙,分别位于庄的正南、正东方向。它是由各家各户集资捐助建成,也是我们庄最神圣、最庄严的地方。每逢庄上有人家婚丧嫁娶、生儿育女及重大民俗节日,都要在这里举行相应的祭祀活动。庄子四周全是水,小河将其全部包围着,且绿树环抱,俨然是一座置身于世外桃源的小岛。鸡犬在其间鸣叫、炊烟在这里升起,还有我们欢快的笑声在天空中久久飘荡着。青瓦红砖隐约在翠绿的树丛中。这就是我们儿时快乐的家园。大人们相互见面,都会彼此问候:“你吃过啦?”就这么简单的一句问候,却能瞬间拉近大家的距离,仿佛生活的压力一下子轻松很多!
最幸福的还是我们小孩子,捉迷藏、掏鸟蛋、抽陀螺、打水仗……如果说童年是无忧无虑的,那不是真话!至少我还有烦恼。庄上树很多,但能结果的只有邻居老鼠家(他属鼠,庄上人一般随属性这样叫他)的一棵梨树。我和孝兵、小亮、老虎、恒牛、恒贵、小红等一帮小伙伴天天盼望着梨树早日开花、结果。大家在梨树下,边唱歌、边玩耍,女孩们则在旁边跳绳。热闹劲甭提多高了!盼星星、盼月亮,梨树开完花后终于结果啦。刚结到鸡蛋点大,我们就禁不住果实的诱惑,于是趁老鼠离家时,就开始行动了。梨树长得高,用芦竹敲打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发明了用砖头击打梨子的方法。这可是技术活。力气大击中了,可梨开花了,不能吃;打偏了,浪费时间浪费砖头。我个头高有巧劲,这活自然落到我身上。我当仁不让,“嗖嗖”拍砖而去,梨子应声而落。伙伴们欢呼着奔过去捡梨,脸上都笑开了花。我成为了小伙伴们心中的大英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沉湎于自我陶醉中,突然晴空一声霹雳——老鼠回来了!他的怒吼声惊得我们作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
老家河网纵横、水路发达,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非常适合渔业养殖和家禽饲养。每年暑假,我的父母就早早地到镇上买回一些苗鸭交给我放养,且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数量逐渐增多。为此,我成了远近闻名的“鸭司令”。“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自己挣钱自己用,鸭子养肥了兑换来的钱正好充当我下一年度的学费。养鸭不累,但要耐得住寂寞。远离了伙伴,我走向了田野、漂泊在河面上,整天与鸭为伴。百无聊赖,我常带着鱼杆一边钓鱼,一边放鸭。鸭子是流动地吃食,哪里有可口的美食,它们就追逐到哪里,全然不顾主人钓鱼的兴趣。我也常常闯祸,太专注于钓鱼了,鸭子却悄没声息地失踪了。我四处寻觅,一无所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只能失魂落魄地奔回家请求紧急支援。一家人马上全部出动,连我白发苍苍的奶奶也颤颤微微地加入到寻鸭的队伍中。
一年中孩子最合情合理的放纵还是腊月廿四。那天被乡人称为“祭灶日”。晚上家家户户都做糯米饭(小时候晚餐大都吃稀饭),妇人们用两只饭碗为模具制作糯米饭团,饭团顶端用一只红枣加以点缀,黑白相间,煞是好看。同时带上点燃的香、蜡烛到自家厨房供奉灶神,祈盼来年薪火兴旺、丰衣足食。这天晚上孩子们玩火,大人不但不会责备,还有怂恿之意。我们带上大人们扎好的火把(条件好的人家还蘸上柴油),三五成群地跑到打谷场上集合。随着一阵阵欢呼声我们边点燃火把边奔向远方,后面的又陆续引燃跟上,汇聚成火龙,甚至与邻村的会师,场面煞是壮观!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们迎来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一大早,我们就穿着崭新的衣服和母亲做的布鞋争先恐后地向长辈们拜年请安,祝他们精神力壮、长命百岁!长辈们眉开眼笑,向孩子们分发糖果并一个劲地点头说:好、好、好,也祝你们学习进步、早日成材!在甜蜜的祝福声中大家若有所悟,我们都长大了,天真无邪的童年正悄悄与我们渐行渐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大学毕业后,我离开家乡一度四处飘泊。薛家庄的往事成为我心中甜蜜的回忆,那段经历也是我成长中不竭的动力。苦尽甘来,我在省城慢慢站稳了脚跟,购房、成家、生子、立业,逐步完成了人生的几件大事。可稍不留神,十六年已飘然而过!其间薛家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都摘掉了穷帽子,过上了长辈们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