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6 00:00:00 作者:杨国华 来源:今日高邮
一个波光摇曳的湖,一座神痴仙迷的山,一处春华秋实的原,一片爽心悦目的绿,一方水土养育的人……这就是菱塘的自然环境,这就是菱塘的生态风貌,这就是菱塘的人文积淀。而当你走进这方得天地之利、藏古今之奇、拥人文之好、享回风之醇、叹新镇之秀的土地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去菱塘的老街走一走。
说它老,真的是名符其实啊。据明隆庆八年(1572年)《高邮州志》记载,那时候菱塘就有一条 “对合街”。旧有谣谚“菱塘老街三里长,从东到西两茫茫”,真实地道出了它曾有的繁华。
一个春日的上午,我约82岁高龄的胡德林老师,带着好奇喁喁而行在这条老街上。
老街,似乎像一个旁若无人、在艳阳下打着盹的老人,蜷伏于锦绣回乡之一隅,独自地打发和回味着过去的时光。我们的脚步和说笑也是轻轻的,生怕搅碎它的清梦。
胡德林老师曾经是菱塘中学的校长,饱读诗书,记忆超群。他对回族乡的历史了如指掌,对老街如数家珍。他告诉我,曾经的老街青砖铺路,店铺林立,招幌满天,宝货匝地,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什么布店、粮行、木行、药店、酒肆、染坊、杂货店等应有尽有。老街还有众多的文化古迹,如上庙、文昌宫、下庙、西竺庵等。但现在都没有了踪迹。
听胡老如此说,我顿感岁月的沧桑对老街的洗礼。
我们从东向西慢慢地行进着。来到中街,进入视野的原有的沿街店铺与民居均为砖木结构,屋檐不高,触手可及。门面是一色的铺板,不少的房子由于无人居住,加上年久失修,显得岌岌可危。那些发黑的木椽和剥蚀的漆包,于无声中将岁月的密码幽幽地传递了出来。透过或掩或开的大门,屋子里显得静静的,幽幽的,只有屋脊破漏的地方,筛下一束束或一缕缕阳光,那光韵儿涂抹在被主人遗弃的古旧家具或者石灰墙上,那枣红色和粉白色糅合的色调,直逼人的眼。那高低错落的电线儿在屋檐下进进出出的,仿佛春天的燕子迅疾地飞过时划下的弧线。抬眼看那屋顶,清凌凌的乌瓦的沟楞,就像黑黝黝的田垄,那些生长在瓦楞或者瓦沟间的低矮的植物新生的绿叶,看上去就像一簇簇或一行行新插的禾苗,倒也充满着无限的生机。看到这,觉得老街就是一幅色调清雅的油画或者一首古意荡漾的诗章。
前面是一处被列为高邮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民居。胡老告诉我,这是菱塘的夏家。曾经是街镇上的大户人家,在地方上很有地位。
见院门敞开,我们便径直地走了进去。当我们进到第三进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一男子边汲井水汰衣服,边与另一个人闲聊。我们都很相识,便亲切地攀谈起来。户主说,他们夏家在镇子上居住几百年了。现在,夏家人都分散到各处,他也从单位退下来,随儿媳住到扬州城,只是偶尔来小住几日。前几年后三进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拆除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脚底下的瓦砾碎砖。靠西苑的墙跟下,一簇古老的青藤顺着木架爬上院墙,并且舒展开来,如同一幅绿色的画屏,灿烂的阳光照射其间,蓊蓊郁郁亮亮晶晶的,那娇小的叶片在微风的吹拂下,频频地颤动着,就像懂事的小孩拍着巴掌欢迎着到访的客人。当我们准备告别的时候,主人很热情地送我们出来。我们转到二进,见东西厢房敞开,卧室里的陈设——双滴水架子床、床踏板、梳妆台、木座椅等物,古色古香,摆布井井有条。我问主人:这些家什有多少年历史了?主人笑着说:“具体多少年,我也说不清。反正是祖上留下来的。”我好奇地走进东厢房,用手摸了摸家什古铜色的油漆,还有那雕龙画凤的纹饰,感觉满心的亢奋,似乎与历史的老人握了把手,一种怀旧的震撼、惬意的满足像一股电流飞快地传到我的心田。
折回到一进庭院,我注意到,前后对应的台阶,那白色的玉石和青石虽然被踩踏磨光,但隐约可见兽貌的图案以及“招财进宝”的字样。我笑着提醒主人:你找个专家鉴定下,这些石料有可能是和田玉,抑或是文物,要防贼的。主人也笑着说:“即使是真的,我们也不会在意的。”
离开夏家,我们一路说笑,一路徜徉。
胡老说,前面还有一张姓人家,我们也去看看吧。
真的很巧,这户人家的门楣上也挂有市文物保护的标牌。我们进到前屋,只见一个老太正在挑拣蔬菜。胡老与她招呼着。我问老人高寿,老人笑着说:“小呢,刚79。”见老人,耳不聋,眼不花,穿戴整整齐齐,清清爽爽,我似乎感觉到年轻时的她那种雍容华贵大家闺秀的标致模样。我提出想进去看看。老人热情地说:“你们随便看吧。每年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还有大鼻子、蓝眼睛的。”我笑着说:“那是外国人啊。你们家好风光啊。”“呵呵,风光啥啊?不就是几间古旧的房子吗?他外国难道没有吗?”“呵呵,外国绝对没有的,只有我们中国有,只有你们家才有啊。”
我们在说笑声中,跨进里院。胡老说:“这张家,过去经营的是香店。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十里八乡的用香都是他家的。现在张家的子孙都很优秀,都在外地工作。再也不做香火生意了。”
我们在青砖铺设的庭院和通透的屋子里由前往后地边走边看。当走到最后一进的时候,我回头数了数,共有六进正房五进院落,还有东西厢房,而且保护得完好,收拾得清清爽爽。当我推开最后一道门的时候,蓦然发现还有一个后院,院里满是蔬菜,什么青菜、菠菜、药芹、茼蒿,还有用塑料薄膜捂着的,估计是韭菜。还有一个网栏,里面有鸡鸭在觅食打斗。我不由得感叹道:张家虽处老街中心地段,却也是世外桃源啊。
折回前院,那院墙方方正正的青砖突然吸引了我的眼球。我不由得用手抚摸起来。老人见我此举,笑着说:“没见过吧?这些砖头每一块都是老古董。前几年政府想把它买去修清真寺。我死活都没同意。”我也笑着说:“就是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移作它用呢?”老人还说:“文革真造孽。有一块三米多长、半米多宽‘张氏香店’鎏金横匾被烧了一天一夜都没烧完。”见老人流露感慨之色,我和胡老也顿生其感。
告别老人,转过一个弯,我们便来到了当年老街的中心地段,人们称为大教场的。这长约100多米、宽约60米的广场,曾经是历代兵家练武的地方。据胡老回忆,民国初年,每天还有青年在此练武。昔日的大教场也是菱塘经济贸易的中心。南面是饮食店、杂货店等,北面是粮行、商铺等。四周还有小商小贩临时的摊点。每天这里都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同时这里也是菱塘人的文化娱乐场所。老街上人家有喜庆事,常在教场上搭台唱戏。每年正月十三闹花灯,会有十多支舞龙队、湖船队和高跷队竞技比武。那场景真是热闹非凡。在抗战期间组织的“菱青扬剧团”,根据革命形势需要,先后排演的《卖油郎》《嫁女恨》《白毛女》《十五贯》等几十个节目,常常在此演出,吸引十里八乡的人来观看。
听胡老如此说,我顿感历史在前行中,出现了许多新生事物,同时也湮灭了许多东西,而且是永远不能失而复得了。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一路阳光,满心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