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3 00:00:00 作者:陈 坚 来源:今日高邮
晚年尽管住得既宽敞又清静,还是常常想起那个静中有乐的老河湾。
一条宽阔的老河从陈家庄东面那片青青的芦苇荡伸来,拐弯向西直通薛北庄后面十王殿一带。两岸杨柳垂荫,鸟语清脆悦耳。每到秋冬,早晚常见像片片乌云似的野鸭从天空呼啸而过。田野里铺满霞光。
我的父辈弟兄仨就住在这条河的一个拐角上。东码头系一条舢板子做摆渡。我儿时上庄读书,来回都要登船过河。余暇,便到那菱角与蒿草丛生的河边去钓鱼、叉鳖(我曾捣到一只鳖送给了爷爷),或和堂兄弟一起下河扎猛子。傍晚,和堂哥坐在河边学拉二胡、吹笛子,或躺在那条搁在场头的船底上数星星,说故事。菜花黄时,雷雨后还和邻友一起摇橹下荡罩咬子鱼,清晨回来总要给爷爷送一些鱼去。
河湾里常有泰兴等地来做油粮生意、卖杂货的住家船停泊。父辈们常带他们去小村串门,介绍生意。他们都是庄稼人带开行,拿点辛苦钱。河里还有往来的大船,有的多达四个船工用肩窝顶住篙稍子,在两边船帮子上弓腰撑着,打扮入时的女人在掌舵,令人刮目相看。更好玩的是,那些放水老鸦、叉大网、按鸡笼罩的渔船一进来,真是欢声一片,现取的鲤鱼、鳜鱼、鳊鱼、虎头鲨等都蹦着哩!
河湾又名叫“避风港”。抗日时,周家巷的亲友听到驻临泽的鬼子要扫荡的风声,就立即跑到河湾来避灾。向荡区打炮的鬼子就在东大圩上,炮声隆隆。一九四二年日伪军在周家巷设了据点。一天,敌人弄船过了河,只见我的瘦爷爷一个人在家,就用枪口抵着他的脑勺子问:“人都藏在哪里?”爷爷装懵懂,说都外出干活或是走亲戚去了。敌人用枪托猛捣老人的身子,并叫嚷:“要是通谋共军的,全家杀绝!”尔后,爷爷摩着伤直骂:“该死的鬼子!”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父母曾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家乡第一次解放后,他们当过乡村的干部。河湾成了革命的窝子,光这三家就有六个堂兄弟投入了抗战或参加革命工作。他们都未忘记这个老河湾。
两年前,我回老家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原来通庄子的那段长约二百多米、宽近二十米的河,已被填成新田了。原来连着场头的那块高屋基已被拉平,并移来了新农三家,都环抱在桃李翠竹之中,后河依然是那样的平静。此时感觉到不那么平静的只是来访者的脑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