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小板凳上择菜，身体向前伏着，腰躬曲着。站到背后的我，忍不住上前捏了捏父亲的肩，忍不住捶打了两下。

这一捶，便一发不可收拾：父亲的肩背，太单薄了，单薄得让人怜惜，让人想多给一些呵护。

父亲断没料到我会给他捶背，不自禁停下手中的活计，一动不动。我拖过一张板凳就坐了下来，一边轻轻捶打，一边故作粗枝大叶地说说笑笑，以缓释父亲略微的尴尬。

父亲老了。他的肩背，远没老公的宽阔、厚实、富有弹性。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总是抱怨老公：凭什么总要给你捶背啊？但也只是嘴上念叨，行动上还是为他捶上那么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门我学了十几年的手艺，在今天这个偶然的机会，派上了用场。

我也很遗憾，直至今天，我才给予父亲这么一点的关爱，还是在无意中做到的，还是常常捶背的惯性使然。

老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们身后的，很显然他也为这一幕感到意外，小声对我说：怎么样？这手艺没白学吧？

我故意白他一眼，对父亲说：他享受呢，我经常为他捶，你放心，以后有空我就来给你们捶。

父亲天生言词少，每遇停顿的间隙就说：好了，好了。而我只是换了一个方向，或是换个手势，继续敲打。我为父亲敲打的力气要小很多，那副肩背，因经历了太久的艰难的岁月、承载了太多的生活的重压，而不堪负荷，我怕敲疼了父亲。

为父亲敲完后，我又拉来了一直在推却不已的母亲。

母亲看起来个子一般身材一般，但待到我为她捶背时才发现，她的肩背，比起父亲，更为瘦削更为羸弱，我也更为小心与轻柔。

敲完以后的母亲笑脸如花，打趣我：今天享福了，就怕说你偏心，才把我俩都敲了是吧？

我笑而不答。

老公背后揶揄我：今天终于孝顺了一把了。

突然就觉得，相对于父母那么多年的关爱，相对于我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与忽略，“孝顺” 俩字，实不敢当。

我已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要多回来几趟，要多为父母捶几次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