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05 00:00:00 作者:周荣池 来源:今日高邮
——评论集《一个人的批评》自序
我喜欢说话,这源于我的自卑。自卑的人心里总是有两种担忧,一种是担心别人会看不起自己的短处,另一种是害怕外界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因此,总喜欢人前人后地说话,借以掩饰自己的短处,扬显自己的得意。以至于后来生活改善,自卑感减少的时候,爱说话这个习惯却改不掉了。于是,即便没有机会说话的情况下,也要自言自语自己的想法,用比较文乎的话说就是:表达发现。写字这种书面的表达,这种安静的自言自语就是这样和一个农民的后代有了一点关系的。
写散文讲生活里的真实,写小说讲脑子里的幻想,写评论讲似是而非的判断。就我自己的感受来讲,评论的写作是最痛快的“说话”,不仅仅要讲事、道情还要说理。说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好比律师之间的辩论,有交锋、有激情,有技巧、有仪式感,胜利了自然喜不自胜,即便是说不过别人,心里也仍要想着强词夺理赚点面子回来,写这种文章有思辨性、竞争性,让人充满力量和快感。我写评论开始于大学时期言论的写作。那时候我在学校校报勤工助学,帮着做些校对与分发的事情,于是近水楼台地与两位编辑老师熟悉了。周维功先生是言论方家,李荣庆先生的版面设置了“煅剑篇”的言论栏目,这使得我有了很好的学习言论写作的环境。最有趣的是,有时候写一篇稿件,再以完全相反的观点用化名去反驳,到现在我还为这种自我的思维抗辩训练而洋洋自得。这就是我这本书里面选了大学时期写的《失去了疼痛的文学》和《不疼不痛又如何》两篇稚嫩文章的原因之所在,那时候的初生牛犊至少真的是充满激情的。所选入的稿件,有许多明显的时间痕迹,似乎还冒着热气,也不刻意去改变,就原场景搬至于此了。
我真正意义上的文学评论写作很迟,大概是2008年左右,开始尝试参与《文学报》“文学会客厅”栏目的撰稿,稿子很短只有二百五十字左右,在编辑的鼓励和帮助下,连续发了几次,激发了我写作的热情。现在看看那些被自嘲为“二百五”的文字,正是我文学评论写作的起点之处。后来便开始写短评,发表了几十篇,大多是在《文学报》。我觉得人与报刊也有缘分,我并不认识那些编辑,编辑们自然也不知道我,彼此就靠着真诚与信任进行着各自的劳动。这真是一件很诗意的事情,及至后来见到各位老师面之后,也不曾为稿件的事情而俗套周旋。大家心照不宣,选与弃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约定也没有情绪。
其实,我的文学评论稿件不多,好的更不多。这就像自己说了许多的话,话多的人必然是言多必失,久而久之也必然失去听众成为自说自话。尽管,我心里明白有些话是隔靴搔痒,是似是而非,是自圆其说,是玩弄概念,甚至是强词夺理,但我觉得自己还有这种热情一直这样自得其乐下去。文坛这个江湖是虚拟的,但确实很精彩,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尤其是很多的文字,值得我们去看见,去理解,去讨论,去争辩——对与错和做与否是两回事——最怕的可能是那种总是吐沫横飞地说道的人,却从来不见拿出点实干的意思来。从这一点讲,自己选编这个集子,就找到依据了——你看,到底是巧舌如簧的后生,话说多了嘴便油滑,会编理由让自己相信并且企图说服别人。当然,我也算是保持了基本的学术自觉,对于平素应酬或敷衍的文章又未都选入,因为我知道虽然有时候说有些话是一时不得已而为之,但至少心里应该有一种分寸,这样的话要少说以至于不说,这对于个人的品性修养,以及对批评中的学术秩序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觉得文学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书写越发的日常化,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相信文学了。所选的44篇文章无非是文坛那点事,自己自认算是江湖儿女,虽不勇猛优秀,但算诚挚用心,对与错、好与坏,反正是我一个人的批评。
(《一个人的批评》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