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0 00:00:00 作者:吴 忠 来源:今日高邮
小镇真的很小,实际上就是东西一条街,从街的一头步行到另一头,也就大约一支烟的工夫。小镇南北最宽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两百米,北面贴镇而过的是南澄子河,河道上来来往往的机帆船发出突突突的声响,在镇的南边也能听得见。小镇周围一望无际的是田野,一年四季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我想,如果能从空中俯瞰的话,小镇也许就像大海中漂浮着的一叶扁舟。或者也可能像一片柳树叶,狭而长,紧贴在南澄子河这根“大树枝”上。
街道两边高高低低、整整齐齐排着两层或三层的商住房,通常都是一楼开店,二、三楼家住。建的时间一般都不长,马赛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折射着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这一带兴起的新型集镇大约都是这个模式,据说是跟苏南学来的,到现在也基本上没变。
择水而居,因河而兴,小镇的发展史应该跟大多数集镇相似。在乡镇公路未开通之前,客运、货运,甚至娶媳妇等,都是靠船来实现。小镇的建构,不说你也想象得出,以一条大街为轴,两边密密建着房屋,细巷道在屋与屋之间四处延伸,就像树叶的经络。小镇没有文化古迹,没有出过名人,也没有特色建筑,连土特产也没有。小镇的特色也许就是没特色。我相信,来小镇的外地客人,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没人会愿意在这多呆一天,而且走了以后,也不会对小镇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小镇的娱乐场所好像就只有一个老电影院,偶尔会放一两部电影,或者来一个歌舞团。每次有歌舞团确定要来,小镇就好像过节一样,气氛上就不同,见面都问,票买了吗?歌舞团都打着县级以上单位的幌子,但我猜疑基本上是民间组织的,他们到各乡镇巡演就是为了捞钱,不可能是为“送文化下乡”,因为节目大多粗制滥造,不上档次。当然,当中至少也有一两个见功夫的节目,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乡下人的钱也不是这么好骗的。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歌舞团都是来捞钱的,但隐隐地还是希望有歌舞团来,因为小镇平时真的太冷清了,太平淡了,而人本性就害怕冷清,害怕平淡。我1993年分配到小镇教书,当时由于还未结婚,工作之余大多时间孤独一人,寂寞加无聊是我业余生活的基本状况,所以,我刚去不久,就盼着能早点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镇。
我没事的时候,就在街上瞎逛,我认识了街面上几乎所有的店主。我最常去的是东头的修车铺,店主名字叫做勇,跟我同龄。我认同他的幽默感,当然,我猜他也认同我的幽默感,否则我们不会谈得这么投机。他一天到晚地忙,因为除了会修自行车,他还会修各种农具,再不就用白铁皮敲成水桶、水舀、水箱等,做出来的用具美观而结实。我叹服他的一双粗大却灵巧的手。他一边干活,一边跟我胡聊,并不妨碍他干活的速度。我们什么方面的都谈,不时还幽默上几句,无拘无束的笑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锤子敲击声,响彻了半条街。在笑声中,我度过了一段又一段原本孤独难熬的时光。
勇挣的钱应该也不少,他说过,他当时买的三层门面房,就是他干这些活挣来的,而跟他一样大的我,当时工作不久,还没有余钱,由此我对读书无用论深信不疑。我崇尚技术,跟勇学过给自行车补胎,跟另一个修家电的姓夏的店主学过修电视。夏师傅也跟我年龄相仿,瘦而精神,不苟言笑,说话做事实在。我问他,他有求必应,不厌其烦。我一直幻想,我如果精通一门技术,放假的时候就可以挣些外快,而且说不定还能靠技术离开小镇,到大城市去创业。当然,这种念头,或者说冲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退。我明白我其实根本就没那个勇气和能力去跳什么巢,我也就只能教教书。
我没想到我会在小镇一呆就是十年,并在那里结婚生子。我可以向后来新分来的同事滔滔不绝地讲述小镇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向他们介绍集镇上的张三李四王五,俨然,我已经成了小镇的主人了。我对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不过,无论在哪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走回我的宿舍。
2003年,我通过双选,到县城一所学校任教。真的离开了小镇了,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兴奋,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一晃快十年过去了,现在,我时常会怀念小镇的人,怀念在那里所经历过的事。我怀念小镇的春天,到处弥漫着油菜花香;我怀念小镇的夏天,雨后四处蛙声一片;我怀念小镇的秋天,风中有稻谷成熟的味道;我怀念小镇的冬天,白雪飘飘,小镇静谧而神秘。小镇偏僻,没有特色,普通得就跟一片树叶一样,但是,那里有我的汗水,有我的欢乐。我在那里结识我的妻子,迎来我的儿子,我对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她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高邮市融媒体中心 主办 2004-2019©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514-84683100 在线投稿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2120200011 苏ICP备0501602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