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17 00:00:00 作者:张纯玉 来源:今日高邮
童年时代,在村里常听前辈们讲,老家董潭庄上原来那条穿村而过的夹沟河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因一场无情的大火把一个好端端的自然大村烧得遍地鳞伤,当时没有先进的救火设备,村里只有传统的几架救火水龙,水龙储水少,使用起来极不方便,要靠十几个人从两端加压,产生压力,将水喷向火区,加之取水又不方便,要到一百米开外的大河里用木制水桶,靠人工一桶一桶去拎,所以才导致了那悲惨的情景。后来人们为了防微杜渐,发动群众用人工从村庄中心地带开挖出来一条河,全长约两百米,宽约三米,水深一米多,据传有年代了。
董潭村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自然大村,人口密集,家家户户住的是土坯茅草屋,当时土坯茅草屋在我们那一带算是标志性的建筑物,茅草屋一户紧挨一户,户户相依,家家相连,墙靠墙,门对门,巷连巷,街接街,邻里之间相处得像姐妹弟兄一样,大难小事互相照应,劳动用具不分你家我家,相互间借用,一家资源大家共享,忙时在一起劳动,闲时端着饭碗,相互间串串门,拉拉家常,遇到谁家有好吃的饭菜,就坐下来,搛上两块,谁都不用客气,真是亲密无间。
夹沟河南北向,从南端到北头,分别架设了四座东西向的拱形桥,桥面宽要有两米,都是小青砖砌的,很有水乡特色,桥下能行船。每逢太阳落山时,夹沟河里停满了捕鱼的船和做买卖的商船。他们忙碌了一天,住下来,先上岸洗把干净澡,消除一天的疲劳,尔后到村里熟食店改善一下伙食。打上二两散装酒,切上五角钱熏烧鸭子,再买上五分钱煮熟的花生米,边喝边聊。
我对夹沟河情有独钟,记忆犹新。母亲在世时常领着我去那里,不是买根油条,就是从家里拿只鸡蛋为我兑换一个黄烧饼让我尝尝,可母亲从来舍不得吃。每次吃完,她都再三嘱咐我回家不要告诉哥哥兄弟,免得说她偏心我。
村里自从有了那条夹沟河,它吸引了不少做买卖的生意人。我初估了一下,要有二十家向外小商小贩在夹沟河两侧岸上落户,从事各种各样的买卖,从外地来的要占一小半,有卖铜铲勺子的,有补锅补碗的,有箍桶的,有卖竹席的,有卖筲箕的,有卖小百货的,还有我们本村的数十家。
最吸引全村人眼球的就要算一位中年妇女,听说她是“赚钱的锥子”,常年头上扎条花毛巾,上身穿件浅蓝色的无领上衣,下身穿条黑色裤,脚套一双四方口青色布鞋,左肘上套上一只能装十几样杂货的小篮子,篮子里面装有大中小缝衣服被褥的针和线,还有针箍子、别针、纽扣、牙刷、牙粉、刷锅帚子、夹发的夹子、烟斗、烟丝,再就是将整包香烟拆散了一支一支零卖。她左手拿着一只拨浪鼓,不停地在村里走来串去,嘴里闲不住地吆喝着,“卖——小——百——货来……”据说她是临泽街上人,大家伙都叫她李大嫂,小本生意做得不丑,她是个周正人,不赚黑心钱。她卖出来的商品从不搭浆,货真价实,不过做生意有点死板,不还价,也难怪是小本经营,卖的是工夫钱。
每逢夜色降临,做买卖的人家早早地就点上了煤油灯,有的人家把马灯吊在高高的屋梁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清点商品,盘点一天买卖的收入,而后关门、打烊、扎账,最后一家人才围着桌子逸逸当当坐下来吃晚饭。
我们村过去有几户人家开熏烧店,生意做得最红火的要算一位姓王的人家,他家开的熏烧店、熟食店在村里小有名气,特别是熏烧出来的野鸭子,很有特色,味道鲜、颜色美、口感细腻,吃在嘴里油汪汪的,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这家主人是痨病鬼子开药店——边吃边卖,每天晚上打烊完,他从家里货架上取一瓶半斤装高邮产的粮食白酒,又从自家熏烧摊上切点猪头肉、熏烧鸭子、一串猪大肠,外加一份苋菜梗炖豆腐,一人坐在家里大桌子正席的位置上边喝边吃,左手拿把蒲席扇子,不停地拍打在身上驱赶蚊虫。村里人都认为此人好相处。他又是个大朋友,天天晚上都约三朋四友来陪他一起吃喝。可老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敢多嘴多舌,背地里说他一天挣五十元要开销六十元。
“文化大革命”期间,因他好出风头,抵挡不住别人的诱惑,充当过一段时间红卫兵造反派头目,今日斗你,明日斗他,后来又被别人揪上台批判示众,就因把一条标语写漏了一个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把“不”字给忘掉了,被红卫兵打成现行反革命,胸前挂着黑牌子,被罚跪在夹沟河东侧,面向他家开的熏烧店,打那以后他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发誓再也不做受人蒙蔽的事。尽管此人出了点纰漏,但村里人还是同情他,他家祖辈是从外地迁移到我们村的,来夹沟河坐生意已经数十年了,当时夹沟河两侧做生意的人家,就是在他家的带领下,才发展起来的。
夹沟河现在已经消失了,成了一条浓荫蔽日的乡村道路。它的繁华、热闹,却永远印刻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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