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08 00:00:00 作者:张纯玉 来源:今日高邮
我和爱人同住在一个村但不同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但不同班,是同喝一条河里的水长大的,两家隔河相望,近在咫尺。她放学回家下河边拎水、洗菜、淘米、洗衣服,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在家里学习、搓绳、打箔子,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十八岁那年,我接受祖国挑选应征参军,在临别家乡之前,村里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放鞭炮的,村支书还从村里选了八名女青年给我们挂红花,她,轻盈的含着微笑来到我的面前,把一朵又红又艳、又大又圆、象征着未来的光荣花戴在了我的胸前,我看着她饱含深情的眼睛不由得心跳加快起来。由不得多想,队伍出发了,我回头望着送行的队伍,她在向我挥手……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按当时部队规定我们可以向连队申请回家探亲了。但为了保证部队的战斗力,连队不允许一次走那么多的人,每次只能有一至三人回家。快过春节了,每个人都想回家与家人团聚。但只有家里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才有机会回去探亲。一次部队刚吃完午饭,我正和几位战友闲谈,连队文书过来叫我,说指导员让我到连部去一下,当时心里想是不是我在班里做错了什么事,要不然指导员怎么叫我一个人呢?我顾不上多想,跑步到了指导员办公室门口喊声“报告”,指导员说:“请进来。”过了片刻,他拉着又黑又长的脸对我说:父母多大年纪了,他们身体怎么样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家庭条件怎么样啊……
我心想,今天指导员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他该问的不问,该谈的不谈,尽问这些没用的。这时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加急电报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母病危速回。看到这封电报我两眼湿润,但又不敢在指导员面前流露出来,掉过头来用手帕擦了擦。指导员接着说:你做点准备把班里的工作与其他人交接一下,明天就乘西宁至南京的88次列车回家,请代我问两位老人家好。他翻了翻桌子上的台历,算了算时间说:你可以在家过完春节再归队。无特殊情况不能续假,更不能超假。我知道部队无故超假是要背处分的。
在回家的列车上,我遥望窗外心里默默在想,不知道母亲身体怎么样了?是生是死,是在家还是在卫生院里抢救?我能否见到她的面……
经过两天三夜的行程,下了火车坐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高邮——我日夜思念的家乡。
那时乘车很不方便,高邮只有开往临泽的班车,要开一个半小时,每天只往返四趟,滑掉下午一趟就得等到第二天,我很幸运赶上了末班车。车到临泽后河车站,稳稳地停了下来,忽听到窗外有个熟悉的声音:“二乖乖、二乖乖,妈妈没有死,没有病。”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娘没有病?是医好了还是在骗我?这时老娘一个健步上前搂住我直哭,只听她嘴里不停地说:当初不该松口让你去当兵,让乖乖在那个龟都不下蛋的地方吃了不少苦,变得又黑又瘦,好像个子也矮多了。
晚上,老母亲慢言细语地说:“二乖乖,你老娘自打你当兵去,我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隔三岔五不是头痛就是浑身筋骨痛,双眼哭得像桃子大,我是老病鬼子长八十,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旺。这次发了一封假电报把你骗回来,反正你人也回来了,原不原谅老娘你看着办。就是想利用春节时间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订下来,我死也就瞑目了。”听了这话我一愣,订亲,我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心想,一个穷当兵的谁瞧得起我们。她拿东家说西家,说某某人家三儿子才十六岁就把亲事订下来了,又说去年有个当兵的人家儿子临走之前就把婚事订下来了,农村的好女孩放不下。只听她说个不停,透过话音,这次不把婚事订下来我休想回部队去。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但为了了却父母的一桩心愿,心想既然回来了就把终身大事订下来,也算是我这个不能在身边尽孝的儿子对父母的一份孝心了。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母亲说说心里想法,她又上前来催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说:“主把母亲做。”“这就对了,哪个做父母的把苦给儿子吃。”我顺水推舟问母亲,您未来儿媳妇是哪家闺女?她说,提到名字你一定熟悉。是对河的……呀?怎么是她!我感觉到很惊讶。三年前胸前大红花不就是她给我戴的吗?这几年每当我想起参军的情景,她总是在我眼前晃悠,这真是缘分吗?埋藏在心底梦幻般的思念一下子被点燃,我急切地想知道她现在的一切,老母亲一听有门,更来劲地说:她呀,非你不嫁,据她们家周围邻居说,有多少人托媒人来提亲,她不是避而不见,就是说年龄还小呢。在校时曾经就有多少人追求她,她都婉言回绝。一提到你呀,她双手捂着嘴哈哈一笑,红着脸转身就忙家务去了,人家是真心,你还不着急。
她们家条件在我们村算是富裕偏上,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班上品学兼优的三好生,也是出了名的校花,我们家兄弟姊妹多,家里条件一般偏下,我又是一个穷当兵的,两三年一混还不是回来扛大锹修地球,我与她真是黄瓜敲锣差一大截子呢。
带着试探心理,我硬着头皮直言向母亲问到,我还是三年前见过她……母亲听出来我的想法,连声说:那好办、那好办,明天下午四点钟左右让你们见面。怎么见面呢?那个年代是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少男少女要提亲总有点羞羞答答的,有话说不出口,就是有那种想法也得找个借口或换一种方法。
次日下午四点钟,我正与来我们家玩的几个同学闲谈时,老母亲一声不响跑到我身边说:乖乖你出来一下。这时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随母亲出门了,其实我心里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得很。母亲直往前方指,我顺着母亲的手势,垫着脚尖朝前看,呀,变了、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秀气,越变越美丽……
到了第三天,记得是个好日子(阴历二十六),母亲让我带上多年之前就准备好的订婚礼物——几匹布,叫我哥哥一道陪着就去了她家,只见她在家忙这忙那的,嘴里还不停地说:你好,变了变了,比三年前变帅气了。
一九七九年底,我们在村里举办了简朴的婚礼,结婚三十年来我们从未红过脸,斗过嘴,她对我父母孝敬有加,操持家务、教育子女有方,对我兄妹非常关爱、热情、热心,对我有怨但更有爱,真是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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