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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

2012-06-28 00:00:00    作者:单逍越    来源:今日高邮

——略评电影《十二怒汉》

按照常理来说,半个多世纪足以让一部不足够优秀的电影褪色至无人知晓,不过很显然,《十二怒汉》并不属于此行列。直到今天,每一位有幸欣赏过它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天才之作——一个被指控杀死自己父亲的十八岁男孩,一间闷热、潮湿的会议室,十二名来自不同行业、有着不同背景的普普通通的人,一部只有黑白两色的故事就这样悄然展开。

楼下跛脚老头的亲耳所闻,对楼中年妇女的亲眼所见,“万里挑一”的弹簧刀,无可辩驳的代理律师……这一切的完美结合似乎可以完整地证明:杀死男孩父亲的凶手“必然”就是那个恰好达到可以被送上电椅年龄的男孩。

即使是初学逻辑的人都应该明白,想要证明“必然性”,最简单的逻辑链便是以具有规则或原则性的大前提和由精确证据链推导出的小前提为条件,可是通过仔细推理,我们可以得知,单单凭借前述的证据事实上并不能得出我们需要的小前提。因为首先,妇女鼻梁上的印记告诉我们那名作为证人出庭的妇女很可能是近视的,那么她所陈述的种种细节就极有可能是添油加醋甚至是杜撰的;其次,一度被认为是杀人工具的弹簧刀也并不是不可复制的,它在其他人手中出现的概率无法被合理排除;再次,以跛脚老头行走的最快速度进行现场重现得出的结论是他根本来不及看到当事人逃跑的那一幕,而他基于自身的身份和卑微的社会地位,完全有可能出于其他目的做出庭上所陈述的证词。但是,这一切合理的怀疑都不能阻止十二分之十一的陪审员陷入一片集体无意识之中,他们中有的投了“有罪”票却说不出只言片语的理由,有的甚至无知地使用了荒谬的“有罪推定原则”,即既然不能证明他无罪,那么他就是有罪的。他们都认为只要“达成高度一致”就可以达成对该案件最妥善的解决,他们把男孩年轻的生命和陪审制度应有的神圣看得比一份保险单、一场足球赛还要低劣。

当所有的意见都出奇地一致时,那些极少数的反对的声音总是显得那么地宝贵。片中“八号陪审员”则充当了那个唤醒麻木的人们的角色,他说:“我并不确定那个男孩是否有罪,但是我没有判他有罪的充分的理由。”是他用近乎挑剔的眼光向所有人证明: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大家都是在赌一个可能性。他不是圣人,他只是单纯地想利用所有现有的证据让“可能性”达到足以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的精确度,与此同时,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其他人:证人证言作为一种证据形式,尽管明确具体且信息量大,但同时也具有极强的主观臆断性,他们甚至可能会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难以料想的主观目的而做出虚假的证言;物证作为一种证据形式,尽管一向被人们扣着“客观性强”的帽子,但也因为它的被动性而难以起到应有的证明作用。如此一来,证人证言和物证,前者能动性过强,后者能动性过弱,这就告诉我们应该在接收到这些信息的同时在脑海里多装几个问号,负有陪审职责的陪审员更是应该如此。

至今,没有人能给“证据”一个准确的定义,有人说它是“能够用以证明某些事实的根据”,那么“根据”又是什么,它又该用什么去证明?退一步讲,即使“根据”被另一些“根据”证明了,谁又能证明这些“根据”是否具有真实性?再退一步讲,当所有“根据”都被看做是真实的,那么其证据资格和证据能力又如何?没有答案。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让我们发现的“事实”越来越接近“真相”,因为“真相”并不是摆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拿那么简单的东西,偏偏时间又是第一维度的事物,因此我们永远都无法完完全全得到“真相”,只有通过以人类目前的智慧能够企及的方式,比如,通过严密的推理,而不是个人的情感倾向;通过完整的证据链,而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想;通过微乎其微的细节,而不是远观看似无懈可击的证人证言。

在美国,被作为民主制度典型的陪审团制度一直颇受好评,但也确有我们看不到的一面。十年前美国一名颇具名望的律师曾说,在美国的司法领域,不论你信不信,现状就是检察官用自己的想象力在伪造一个貌似接近“事实”的惊心动魄的“假象”,证人被要求按照该“假象”去构造富丽堂皇的证言,法官往往愿意选择相信该“假象”是真的,律师为了迎合陪审团的喜好讲得天花乱坠,而此刻好像无所不知实际却一无所知的陪审团则是意识模糊且武断的。这听起来似乎很混乱,但并非危言耸听。再和这部电影相对比,我们不难看出,美国人半世纪前就发现的陪审制度存在的问题迄今也未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我想,想要真正寻求解决的途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毕竟,我们不能苛求每个人都做到敬仰每一部法律、平视每一桩案件。不过,好在它不是制度本身的问题,“八号陪审员”的纯粹和坚韧,一如美国司法制度几百年来被传承下来的某些东西,它深深扎根于每个法律人的知识理性中,也根植于美国本土的意识形态中,它大可以接受挑战,但终究不会被打败,它在可控的“真相”范围内至少保证了审判程序是公正的、无可诟病的。

陪审员都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法律可以容忍他们无心地做出失误的判断,甚至可以容忍他们做出错误的最终选择,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确信,任何一名陪审员——哪怕只是十二分之一,都不应投下随随便便的一票。或许这才是唯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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