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蒙龙散文集《记忆》随感

说实话，我最初翻阅《记忆》，其实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随意浏览的。及至在选读了《让我们珍惜》、《户籍之忧》、《二姨娘》之后，立刻又从头读起，用三天工余时间读完了全书，边读边品味，终于感到了它的不同凡响。我为蒙龙的真言、真情所震撼、折服。有时写作确实能把擅长思考的人变成半人半神，蒙龙以他的神来之笔为我们提供了一份不可多得的精神大餐。把《记忆》同别的散文集摆在一起，鹤立之姿陡然而出，正好似耿庙神灯独明、甓社珠光独奇、镇水神牛独特、双黄鸭蛋独到。依我看来，《记忆》之美在于率真，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是“言真”。《记忆》以朴实健朗的文字说的尽是亲切、本分、理智、真实的话；道的尽是不造怪词、浅白易懂、宁拙勿巧、不事张扬的话。有些话真实、平实得让人感到有点“家丑外扬”般的幽默而忍俊不禁：“在我的印象里，三舅整天没有精神，摇摆着高大的身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四舅一到我家，准有小孩跟在我后面喊，麻舅舅敲麻糖，你不吃我来尝。为此，我曾与几个小孩干过仗”、“谈起农转非，岳母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位舅妈走进来了，大声嚷道，不能喂她吃啊，一吃就拉，哪个为她洗啊”……蒙龙有话就说、实话实说，不绕弯子、不兜圈子，他忆的就是他所记的，他记的就是他所忆的。他不为讨好读者而锉平棱角、粉饰文字，在《牛奶和鸡蛋》中，蒙龙这样写道：“人的道德滑坡的问题不得到根本解决，是很难遏止诸如毒牛奶、毒鸡蛋事件一再发生的。人类除了要防范自然灾害外，还要时时提防同胞下毒手岂不悲哉！”语言近乎辛辣，他在风骨上不受屈挠、甘做俗人。

言真文章的魅力还在于，即使你第一次读，也觉得似乎读过，因为它替你说了心里话，在它的身上也有你的禀性，所以即便是初次读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如《钓鱼》、《放牛》、《拉扒网》、《夹长鱼》、《手擀面》……这些，在农村像我一样年龄的人谁没干过呢！蒙龙的散文不好为人师，不把话说得板凳上钉钉，而是把深奥的事理浅白地娓娓道来，平淡淡的、水淋淋的、软绵绵的、厚实实的，如话家常，到你大体明白了，正待洗耳往深处听去，他却不说了，读者以为明白了，可往深处想又不明白，这就需要以读者自己的深思来补足了，如《外婆》、《二姨娘》……

其次是“情真”。“小时候，我特别不喜欢外婆……”，从字面上看，蒙龙像个绝情忤逆之人。果真“不喜欢”？可是“我跪在席上一勺勺地喂着外婆……我当作没听见似的，仍然一勺勺地喂着外婆……”读来又让人鼻子发酸；“我未经妈同意，当晚就写了一封信给二姨娘，表明毁掉婚约。因为对此事我始终是无心的……”，从字面上看，蒙龙倒像个视婚约为儿戏的负心人。果真“无心”？可是“听到这些，我……何尝不心碎？”读来又让人感到蒙龙的无奈、惘然，并为之扼腕。从根本上说，并不是谁能不能写散文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写好的问题，蒙龙凭藉足够的生活底蕴和文字功力把握所写题材的内容，出手练达、从容，当你看到他文字正面之意时等于同时又看到其含蓄的另一面——真情的一面。从这一点来说，蒙龙算得上是“半人半神”的文章“大仙”。

再次是“气真”。蒙龙是位高产作家，他曾多次对我讲：作家的生命在于“作”。因我不是作家，所以对于这句话没有作深入的思考，只是右耳进左耳出，读了《记忆》之后，仔细想来，这也是身处顺境的他仍然在苦苦《……自逼》，这一点难能可贵，令我汗颜。蒙龙的文章为什么令人常读常新，味如醯醢？我以为他是接足了“地气”、接足了“真正”的“地气”——“真气”。不信你看：“小时候，离家两天就想家……”、“夏天的清晨走到河边，你可以看到一条条鱼儿在水草间穿梭，在坎隙里嬉戏，生动极了……”，大树的根在泥土中，它的枝干却向上挺拔。根向下是为着接通地母血脉，承接营卫之气，根向下越深，向上的枝干便越蓬勃、孤挺、繁华……

“书即是人，人亦即书”。我要向蒙龙致敬，不为别的，就为他的《记忆》给了我们美的享受：美是单纯、美是清澈、美是内敛、美是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