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20 00:00:00 作者:柏为民 来源:今日高邮
—— 《殷旭明书法作品集(二)》序
乡亲加同好之缘,使我有幸拜读了旭明先生先后面世的三个作品集和即将面世新集之样稿。其间呈现的长足进步和扎实高度,令我欣喜钦羡。
遵嘱为本集作序,力不逮而情难却。眼拙文鄙,虽循例名之曰“序”,实不揣卑陋之闲话耳!出以诚心,取会雅意,吾之愿也。其违离讹谬、贻笑大方者,已然是丑媳妇拜见公婆,随缘任性而来,恭候指正评点!
品赏旭明先生的书法作品,被其感动并为之欣慰的,是他那激荡呼啸、笔飞墨舞的挥毫手段,及其所传达的食古能化、灵通妙会的极高悟性和心高志远、精进不懈的巨大潜能。
动作潇洒、速度快捷的挥毫表象所力证的,是旭明先生的技法层境,已经得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突破性升华。挥毫作书,落笔即法,锋行而法随,几臻不假思索、自成规矩之自由状态。且笔下有灵,其结字之笔画,都是同体连肢的自然连接与组合,是连筋带骨地“长”出来的。其章法之行,又似一个超凡的精灵,化身千万,纵情歌舞的自然流布。彼此气韵相通、痛痒相关,进退有仪、典雅自如。此技之道也,是登攀书艺之道的必备天梯。
旭明先生诸体兼善而工于行草。与同是花城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前一书法集相比,本集各体作品的面貌与气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都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尤其是在行草书佳作中,更是出现了我所热切期盼的气韵与境像。我心悦而叹:是心可待,有大美存焉!
玄妙之技的中国书法,天高地厚、博大精深。其宗直指自然大道。作为生命艺术的书法作品,其实就是书家生命性状(从生理到精神、从内在到外在)的艺术写真。是写意式投影在纸上的书家赤裸的灵魂。
痴迷书法且有幸蒙其眷顾的旭明先生的每一个作品集,都是他在书法艺术的征程中,尽心竭力地进行自我否定和自我重塑的真实记录。是他生命之树永久鲜活的年轮。诉说着他不断增长的坚毅与稳健、自信与从容,如何自然不断地销熔先前的躁急与率性、犹疑与彷徨的艰辛历程和动人故事。
旭明先生挥毫作书的技法道境,闪耀着他大而化之的灵慧之光。赖其照耀,先生方能步履从容、稳健而清明无碍地在晋唐法境中优游自若。以诗意的笔触,在法与无法中徜徉。丹青妙手般用笔结体、象物抒情、写意造境,会之于文而妙写其心。
卷首“庭养池潜”联,借魏楷之形,融篆隶笔意,纵开张奇逸之势,形神兼备,以境明心,写其冲天凌云之志。
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之行草中堂,体现了旭明先生的创作理念由设计表现到融通随缘的蜕变升华。作品枯涩浓淡、疾徐纵敛,随意所适、自然流畅。笔下风云际会,字中乾坤轮转。布白紧密而不壅塞,层次鲜明通透。零星散落的浓墨重彩与枯笔淡墨的缤纷背景交相辉映,阴阳的对立统一如光与影的相与依存与自然投射。于柔逸中见雄放,描绘了诗歌的独特情境:意态安闲的王维与醉酒狂歌的裴迪性格迥异,因超然物外的心迹相通而成就了奇妙和谐的人文风景。作品一泻无遗的,何尝不是书家心中的云雨风雷?
屠隆《婆罗馆清言》之行草书条幅,是禅境体悟的心灵之歌。心为文映,迹与神通。心情神怡、悠然纵笔。笔随情发、字逐境生。“花”写姿之晏妙,“香”形味之悠远。“桃开梅谢”则雍容华贵,畅达典雅,尽显人生实境之繁华缤纷。而“达士悟其无”的清逸飘摇,“自净其心方寸”的劲健空明、不染纤尘,“居然”等的素淡质朴、脱尽铅华及“莲界”、“蒲团”的圆融清和等,都恍若书家心中的超尘寂寂、禅意幽幽之境。气韵温婉清奇,字里行间似有泠泠清越之声萦回留连。书境由实而虚、虚实彰显,宛然一幅“夜静春山空”的抽象写意。正是旭明先生脱略铅华、心趋大美的胆魄与睿智,使作品出现了“损之而益”的清明灵通之气。
能舍取弃方能终成大家。“取舍”是“谋”,“舍得”通“化”。“取”乃眼前已有,“得”为意外之获,能捅破一层层通向天外之天的窗户纸。只有不碌碌于实的设计与表现,才不致终陷俗世凡尘而有缘升临太虚灵境。个中消息,弥足珍贵。
草书施肩吾《秋夜山居》呈现的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自然胜境,遒婉温润、清丽可人。其运笔作字,一如利刃钝石刻磨于温润的白玉之上。力实气空,枯而亦润。入木三分,浓则清新。在规矩中挥运,于妙悟中纵情。既有有意的理性思辩,又有无意的自然流露。字距行间,离合自然。各得其所,了然无痕。“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孙过庭《书谱》)势若奔泻而其境安和,折射出书家敞亮清透、优游自若的心灵境像。
草书四条屏“杜甫诗三首”,是其草书之用笔、结字及章法构建深厚功力的全面而稳定的呈现。风驰电掣、笔走龙蛇,但因其行笔运锋能使转周全而自信满满、不拘不怯,从容驱策而气畅神凝。轻重缓急、浓淡枯涩皆随性任情而去,风云变幻、江河奔泻,悉从飒飒笔底涌现,宣泄书家自然的主观情绪。
在这些一花一世界的行草书佳作中,旭明先生“假笔转心”、“神应思彻”地遣情挥毫。笔墨过处,“禀阴阳而动静,体万物而成形。”(虞世南《笔随论·契妙》)俨然是“行行要有活法,字字要求生动。”(杨慎《升庵论书?墨池琐录》)潜心读之,如行山阴道上,峰回路转、移步换景,奇情异趣、扑面而来。墨迹分明鸣奏着心之乐,拥旋着魂之舞。旭明先生在用“注入生命”的语言形式巧妙自然地演绎诗文的意像流、情感流及精神境界的同时,书写了自己对生活、对生命的深切感悟,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
旭明先生从质朴的农家走来,真诚善良、勤奋执着、睿智豪放,是他生命之树得以茁壮成长的、不断健硕和不断向深广延展的庞大根系。他在传统的沃土中生根立命,在丰厚的滋养中舒展枝叶、绽放花蕾。不趋时尚,不尚狂怪,不为形成所谓的风格而过早地将自己包裹在习气的躯壳里。惟情是用、惟美是求,勤奋精进,有幸登上写意造境的阶梯,升入形而上的艺术殿堂。虽带着青涩,但因为这一步的跨越,为他敞开了施展身手的广阔天地、不可限量的发展前景。
旭明先生是不昧于道边苦李的智者。技法道境的突破使之有了远足追寻书艺之道的进山之本。因为技法入道的过程,就是一个启智增慧的过程。经历了由无序而系统,由千万而化一的妙悟升华,终于洞见了万法一法的庐山真面,在心中亮起了远足追寻的引路明灯。
技法入道、臻于出神入化的终极目标,是自然地描写自然、投映自我的生命境界。
草圣林散之晚年的草书作品真正为凡庸所无法企及的,是其超凡脱俗的神采和超凡入圣的境界。或许,这就是他辞世前所书“生天成佛”之超尘灵境的自然。一帖《兰亭序》,尽显书圣王羲之天马行空而又高贵典雅、细腻深切的灵魂。灵魂的高度使之得以穿越时空,让千秋万代景仰和效仿。
技法之道是书家灵魂的翅膀,书家灵魂的层境意义是书法作品真正的高度。其最高层境是自然。自然是至高至纯的真,是无言之大美,是书法艺术创作和评品的最高准则和不二法门。
书法形而上的道境意义指向,是对宇宙自然终极关怀之哲理思辩。自然万物,无为而有序;随缘而自适,变化而恒定。自有其运数和定数。佛经可谓是阐释自然奥秘的真言。“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众生平等云云,说透了一个“真”字。
真是书法之根,是人立世之本。书家生命本体境界的修炼,就是最大限度地向自然本真的趋同与回归。
“学艺先做人”,绝非矫情炒作,而是从艺入道之真经。书家只有在参禅悟道式的修炼中,不断清除心中的层层蔽障,认清自然与真我,才能让技法之道的翅膀附丽着趋同于本真的灵魂,在书法的天国里自由翱翔。使作品具有不言而美的艺术张力。正所谓“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老子《道德经》第23章)
善取方能富有,富有才有可舍,能舍敢弃,“损之有益”。“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老子之言极简极明,至理入昧。
博大精深的传统,丰富多彩的生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源泉。汲取得越多,消化提炼得越精纯。积淀得越丰厚,也才能飞得越高,走得越远。
于无法中自成法,于虚灵中畅心志,于书道中作逍遥游,是旭明先生目标坚定和能够企望的灿烂明天。
先生炉火纯青的那一天,或许会笑看这曾经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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