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25 00:00:00 作者:陈友兴 来源:今日高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曾是农村中普遍的婚姻形式,即使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而最终结合的比例还不是很大。
堂兄的婚姻就属于前者。
堂兄姊妹三个,上有两个姐姐,他是老幺。我们那个村子,世代耕农,原本就没有读书的种子,堂兄不巧,赶上了读书无用论的时代,仅上了小学和农中。论其文化,也就是一个脱盲的水平,读报记账而已。
俗语云,荒年成,饿不煞手艺人。堂兄一毕业,伯父就托亲戚找师傅,让他学了瓦工。堂兄长得精神壮实,中等个儿,四方脸。虽说是独子,身上却没有一丝的娇气和任性,能吃苦,肯钻研,手艺精进,深得师傅的青睐。他待人真诚和气,笑脸相迎,一双细长的眼睛,说话时眯成了一条线,很是讨人喜欢。
伯父家人丁不旺,三代单传。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伯父母给堂兄定下了一门亲事。说起来,这亲家还是堂兄远房的姑姑。这位未来的嫂子是老幺,和母亲住在一起。三个哥哥,都已成家另立门户。由于姑父早逝,姑母把一趟儿女拉扯大不容易,就一个老幺闺女,实在不愿意远嫁,得找个根牢实稳的人家。一来闺女有个依靠,二来自己老了也有个照应。姑母对堂兄家知根知底,孩子又不错,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堂兄早就听说对象聪明、漂亮、能干,虽说订了亲,但还没有照过面。乡间的规矩,准女婿在夏天要准备一些果品、茶食上门,客气一点的人家,还可为女方准备一两件布料,在女方家过几天,这叫做“看夏”。堂兄办了礼品“看夏”,见到了对象,比先前听说的还要大方、漂亮,大为满足。只是有一条,对方从不开口和他说话,这让他大为郁闷。
堂兄所在的建筑公司,多在上海、南京一类的大城市施工。大城市的夜生活丰富,青年情侣成群结对逛公园,压马路,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风气开化。堂兄耳濡目染,见得多了,也有了体验的念头,小资一把。无奈对方不开口,神仙也难办,总不能拿根筷子撬开嘴吧。
其实,这个准堂嫂平素是个爽朗的人,碍于礼数,也碍于面子,还碍于老太太,总不能自己主动吧。常言道,叙男不叙女,终归是男的主动才行。连着的几天里,堂兄闷头扫地,闷头烧火,闷头吃饭,闷头睡觉。
这天下午,老太太有事出门了,屋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两个人既亲近又遥远,既陌生又熟悉,心里有话,嘴里难言。两个尴尬的年轻人,坐着是尴尬,站着还是尴尬。
煮晚饭了,晚饭是糁子粥。夏令时节农家最常吃的就是糁子粥,把大麦、小麦、元麦、玉米、高粱、碎米等等,用石磨或电磨磨了,经过粗筛筛过,去除谷皮,就是糁子。把锅里的水烧开了,汆入糁子,熬开就成。如果随水加入少许的米,煮开后汆入糁子,就是米打底的糁子粥,口感好,有劲道,也耐饥。煮好的糁子粥,盛起,装盆冷却,吃时清凉爽口,来点咸菜或盐水蚕豆,就更惬意了。
煮糁子粥是有寓意的。乡谚云:新女婿上门,薄粥三盆,咸菜一把,不吃就打。听起来恐怖,实际上是有道理的。新女婿饭量大,身体好,能吃能做,才是个持久把家的料。
女子当锅,男主灶火。堂兄不急不忙,慢慢把柴,文火细煨,烧了大半个时辰,锅还没开。这边捺着性子忍着急,好不容易等锅开了,汆糁子熬粥。堂兄那边忽然来了劲了,像换了个人似的,大把添柴,猛火急烧。着急锅不开,锅开了也着急。粥开了加冷水,水多了加糁子,加满了一锅子,没辙了。那边只顾埋头添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锅上的人急了,一声断喝,“你是死人哪。”
堂兄缓缓抬起头,一脸的坏笑,从喉咙深处冒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跟我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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