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见原书三十八章）

有些人，一事当前，总是先为自己盘算，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大利大干，小利小干，无利不干；而不管对别人怎么样。这种无利就不干公益事的人，是真正的无德之人，为公德所鄙夷，所不容。“无德”而称之为“下德”，把它与“上德”的光荣榜并排粘着，真见这位智慧老人的幽默功夫。在觉悟了的“无德”者看起来，这比骂他“缺德”还要难受。当时，他们是没有失去什么，但是失去了一个做人的起码道德，那损失是多么大啊！

人，总有回顾往昔，检点自己的德行的时候的。人在静心的时候，特别是晚年心定的时候，会一集接一集给自己放映“电视连续剧”。有些事，虽然是陈年古代的，但是一到了觉悟起来，心中的愧疚，是免不了的，而又是后悔不及的。在这个意义上说，为了日常生活心安理得，为了晚年生活幸福安康，须坚持自身的道德操守，“一辈子做好事，一辈子有益于人民，一辈子有益于青年。”

黄昏，陪老伴散步，她时不时会把两件事合在一起谈给我听。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党号召“大办农业，大办粮食”，一入冬，乡村处处罱河泥积肥料，河堤上不多远就开挖有泥坞子，路人不小心就会滑下去，弄得半身泥污。晚上，公社组织生产队干部互查，前头走的那位滑下去了，一声不吭；后面的又滑下去了，还是一声不吭，等到她也滑下去了，一个个才大声笑起来。急得她直骂这几个人“缺德”！她补充说，这几个前行的人，平日里与人共事也这样，明知有问题，有沟坎，就是不说，等到问题在你的身上出来了，他们就一起做事后诸葛亮：“我说的吧。菩萨有眼睛！”这常使她很恼火。这些人，我们乡下叫做“行奸不行直”。不直的人，就是缺德。

她接着说的事，开头差不多总是：“我也做过一回缺德事，到现在想起来，也抑在心里。”

公社紧急通知，带晚开“三级干部会议”，限时限刻赶到。他们这一行人，虾儿不动水儿不响地赶路。她在前头。经过一处弯路，路上有一部横放的旧水车，她从车轴上跨过去，收后腿时，分明听见一声脆响，她意识到裤脚管被划破了。这是条新裤子，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新裤子。她真后悔，脚步却没有停。等到她意识到必须告诉后面的人时，已经有几个人裤管被撕破了。坐在会堂里，那几个一直在抱怨！“那几年，钱也难来，布票也难来。我要是不只顾懊悔，先提醒一声，他们就不会怪我了。”

她说，自打这事之后，无论到哪里，只要有不顺当的地方，总记住提醒人，路上有土块、砖头，总要拾掉，深怕再有“缺德”的事。

虽就是这么一回，虽就是这么丁点儿大的事，却是一生中记忆真切的教训。人需要道德的自律，更需要道德的自觉。履行社会公德，不是为了有所得，不是为了回报，而是为了心灵的纯洁与安定。这是一辈子的事。

“上德不德（得），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得），是以无德。”耐人寻味，味在日常生活里，味在“鸡毛蒜皮”中！

《中外文摘》2011年第10期《背景》（作者张峰）提醒我们关注并思考一些生活现象：

“我们有很多人在博物馆里，一边忙留影一边看展览，秦砖汉瓦和四大发明便成了背景。

“我们有很多人在会场里，一边看书聊天打毛衣一边开会，领导讲话和工作部署都成了背景。

“我们有很多人在知识的讲台上，一边盘算着收益一边传道受业解惑，教书育人就成了背景。”

从形象特征看，这些人，很可能是当今的青年学生、干部公务员、教育工作者。他们“一边”又“一边”，似乎在兼顾，不使一方有失。但是，实际上是放松或说放弃了该做的主体事业、职业，是职业道德不专。形式上是无所失，而恰恰是失去了道德。

遵守公德，履行职业道德，必须专心致志。一心二用且喧宾夺主、慵懒散漫且肆无忌惮的心态，视一切都无所谓都是逢场作戏都可随心所欲的作风，在当事人看来是很巧妙很合算的，而实质上不仅把他的道德缺失暴露无遗，而且他所承担的那份事业也遭受损失。现今，很多人特重视现实享受，特重视个性张扬，视一切公德一切职业道德为儿戏，而唯有自身的欲望满足才最真。这是最令人担心的“失德”现象，缺德现象。一切“不失德（得）”者，失去的正是做人的起码道德。

重温老子“下德不失德（得），是以无德”的教训时，在日常生活中，优先把忠于职守、敬业爱岗等最起码的元素考虑进去，是为至要。

“上德不德（得），是以有德。”因为他对人群施以爱心，对社会履行了责任，所以人们认定他有德，而他自己也自觉有得。他的精神生活是那样的丰满。

“下德不失德（得），是以无德。”一个对他人没有爱心，对社会不承担应有的责任的人，终将遭人唾弃，那还谈什么有德？他之所得，唯有灵魂复归后的自责！

因此，我们给“有德”所下的定义就是：对人群施爱，为社会尽责。这是任何一个社会的人的道德底线，否则，他还只停留在“生物”的“人”的水平，是“沐猴而冠”，尚处在“人猿未揖别”的阶段！跟这样的人，必须进行道德的启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