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0 00:00:00 作者:蒙龙 来源:今日高邮
总以为籍贯写在纸上,存在档案里,其实,人的籍贯是流淌在嘴上,存活在人们的记忆里。
离开老家在外地学习工作三十多年,做过好长时间的教师,用心逼过普通话,但就是咬不准。每接一个新班,开始几节课往往有学生反映不大听得懂,这个“听不懂”不是指语义,而是指口音,我当然很着急。记得在高邮师范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搞活动,让每个班出几个节目,班主任派给我的任务是诗朗诵,还请了当时的现代文学老师朱先生给我指导,可是,不管朱先生怎么从发音要领上不厌其烦地教导我,“生命”的“命”我总是读成“面条”的“面”,真让老师没办法。老师只好自我解嘲地说,你老家的发音就是这样,“幼学如漆”啊。朱先生对江淮方言的研究造诣颇深,而且在我老家附近的中学教过书。
日常交往中,常有人问我,你不是本地人吧?我说,你猜猜。对方总是回答,三泰(区划调整前的泰州、泰兴、泰县)的。我也总是揶揄地夸奖道,你的辨别能力真强,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兴化人。对方不免得意地嚷道,这就对了嘛,从口音中就听出来了。
因为这样的问答进行了不知多少次,起初,我是认真如实地告诉对方,我是高邮人,家离高邮很远,与兴化只一埂之隔,兴化与泰州一河相牵,口音相近乃至相同是很正常的。然而,有时候,对方就是不相信。如此无关紧要的事缠来缠去自然是毫无趣味的,所以,为省事起见,顺水推舟。
我所在的村子与兴化一个叫东葛(村组撤并后,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的村子,就是一条窄窄的田埂隔着。距离兴化城也就十五六里路。老家人除了缴公粮、买计划化肥农药,其它消费都在兴化。村子里的不少老人,可能一辈子没来过高邮城。如果我不在高邮工作,父母大抵也不会到高邮来的。
我的家庭就更加特殊,我的曾祖母、祖母和母亲都是兴化人,与兴化的交往尤其密切。如我的家庭与兴化建立姻亲关系的,在老家 ,比比皆是。
因此,无论从地缘、亲缘的角度上分析,与兴化人的口音相似相同就很正常了。离开老家到高邮城郊以至高邮城里工作,比较下来,老家与高邮不独口音相去甚远,风土人情也颇多不同。
小时候,我们到亲戚家拜年总要带上一两包茶食,走的时候是不带走的,而离我们也不是很远地方(老家人称西半边)的人拜年,一包茶食拎东拎西,最后还拎回家。家人对此颇为不屑,讥之为小气。我以为,这也不是大方小气的事,是风俗,是约定俗成,用一句俗话说,叫做大家马大家骑。来了亲戚,不论早晚,不管怎么说,也得煮三只荷包蛋(老家只说打几个蛋,或说打蛋茶),日子宽裕的人家还多些,有蛋煮熟了带点水捞上来加白糖红糖的,这应该是白汤,也有做红汤的,挖点荤油,撒几片蒜叶,或者是什么其它佐料。儿婚女嫁,正日那一天是三顿酒,早晨起来就喝酒,中午一顿也很丰盛,晚上,新娘回来了,就不用说了,那叫正筵酒,七碗八碟,倾其所有。而在我老家以西,好像不是这样,早晨不喝酒不说,中午也是极简单的,就是几大碗苗汤(豆腐丝与猪血丝相拌熬成的汤)而已。
很多物件的名称也完全不同,我的老家叫衬衫为“小褂子”,叫汗衫为“薄衫子”,叫肉圆为“肉坨子”,叫青鱼为“混子”。词后辍“子”用得特别多。
我对语音学知之甚少,对方言更缺乏理性的认识,总结不出规律,只能罗列出一些现象说明,我就生长在那样一个语言环境里,说我是兴化或是三泰人,就再正常不过了。
常说,“入乡随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我都离家三十来年了,不仅口音没改,即使有时候因为需要捏起嗓子说几句南腔北调的所谓普通话,不经意间就露出尾巴,一些生活习惯和物件的叫法也没改,时常引得同事们哄笑,遭此尴尬,脸上不免燥热,但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我真惊诧于人们的辨别力,不管你是哪儿人,也不管你如何地掩饰,只要一开口,对方准能八九不离十地确定你是哪里人,至少能划定大约方位。“老乡遇老乡”,首先来自于口音的相同相通。我更惊讶于那些相声大家,他们能模仿多个地方的方言。我等愚拙,家乡的方言想改也改不掉,真如我的老师所说,幼学如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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