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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大娘丧夫前后

2011-08-17 00:00:00    作者: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大淖人物寻访录之八

从20世纪30年代到1945年底,吉文才与侯大女已有三女两男,只“跑”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那是得了“干筋”已抽搐的幼儿,人小会说,要求妈妈为他治病,要不,“明天我就没命了”,果然,第二天就被送到阴城的乱葬茔了。那些年,月亮圆缺依旧,淖边烟火依旧。新四军在乡下闹革命,有时也“摸”到城上来,但与吉家不搭界。偏偏就在吉大娘怀上了第六个孩子的时候,吉文才与毛家草行的老板等人被“二黄”伪军抓走了,说他们有“通共”嫌疑。吉文才有乡下亲戚,极少往来,还是“闹鬼子”前,小妹过20岁生日,吉文才带一块布料去祝贺。这些年,土城、牛缺嘴都有日伪军队盘查、搜身,文才受不了那些“找碴子”的窝囊气,扎板不下乡了。多天以后,吉文才“破财”交保放了回来。当年冬月十五亮月头,新四军一举打高邮。高邮第一次解放后,大淖河边到乡下,水路畅通,运输发达,城上乡下一片繁忙景象。

1946年2月,吉大娘又添了一个男孩,满月后没多久,她和已经13岁的大女儿又在自家院子忙着编织了。早些年栽下的钻天榆已有碗口粗,枝杆挺直伸展着,少旁逸,枝叶腾腾地往上蹿,撑起一片绿荫。母女俩的长相、神态像一个模子脱的,吉大娘扛起一百多斤的芦苇篾子,走着像一股风;将碾柴的冬瓜似的石磙子扳直立地,毫无难色,一担挑20多个芦柴的重担子在街上走,像挑个蔬菜担子一样轻巧、利索。初夏,吉大娘的发髻上插一朵栀子花挑担草进街,刷刮轻捷,馨香一路,哪像一个有五个孩子的妈妈。傍晚,榆树头的霞晖褪尽,树下小桌子旁一家人围坐四周,稀粥、麦饼、芽蚕豆、咸鸭蛋的晚餐,就能丢掉一天的辛劳,淡化家里家外的嘈杂,衔接着一个和顺家庭安谧的夜晚。

当年农历六月底,个高力壮的吉文才弄一条小船,装满了自家的窝积、芦     ,要送到三荡口、白马庙一带销售,待秋收后再换回粮食,或者收钱。临行前,吉文才感到身体不适,吉大娘就叫他别去,他还是将宽宽的腰带紧了紧,拍拍结实的胸脯表示没问题,当天可以售完回家。一路上,本是顺风顺水,他却力不从心,胸闷胃堵,买了点“仁丹”吃了后仍不济事。船近三荡口,风雨交加,吉文才上吐下泻,难以自制,他知道情况不妙,待雨住后拼命驾船返回,赶至马奔庄妹妹家,已像一堵墙坍塌在她家门口。吉文才神志清楚,光要水喝。他妹妹深夜惊魂,连忙找了几位壮汉,将吉文才急忙送往大淖河边老家。

七月初一清晨,晴空霹雳一声。吉文才被送回家后,见到吉大娘忙着要把他送到医院,摇了摇头,拉着围过来的孩子手,一声哀叹:“伢子,我不能领你们了。”吉文才被送到吉大娘娘家附近的大同医院,医生对“瘪脶痧”也无回天之力。吉文才遗体往家抬的时候,从大同医院到养丰闸,吉大娘是一路哭一路滚过来的,她的父母抱住她,劝慰她,你要挺住,家里还有一窝“肉老鼠”要人养。回到家,她抚尸痛哭,身边齐崭崭地跪下四个孩子,是哭是喊,声浪撕心裂肺,门口的近邻有的跟着抹眼泪,有的妇女劝慰吉大娘咽下悲痛,挺直腰杆好好领孩子。人们真的很难相信,一个素来无病被榔头能夯两下的硬汉子就这样倒下了,生命真的是脆弱无比而又无可奈何。

一个基本温饱的劳动人民的家庭在风和日丽的大淖河边,自有它的惬意和苦趣。但是,经历了家庭重大变故的吉大娘,像是捅漏了头顶芦     大的一片天,雷暴伴随着冰雹直往她身上“砸”,她的心在丧夫悲痛中煎熬。五个子女中,只有在襁褓中的几个月小儿子尚未记事知情,连仅4岁的大儿子至今仍然记得,母亲在白天强打起精神忙里忙外,操劳一切,很少眼泪汩汩地待人做事,但是到了晚上、尤其是深夜,大儿子听到过妈妈的哭声,好长时间都如此,后来,夜里的哭声变成暗自抽泣。那时,30岁出头的吉大娘有时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在冥冥之中,她似乎与夫君对望,没有言语沟通,唯有哭泣、叹息,她要向男人诉说的不是红尘琐事、凡体欲求,而是全家六张“嘴”怎样“糊”?渐渐地,伤痛和苦难“磨炼”了她的一个朴素信念:活人的嘴里不会长青草,苦日子还要往前“过”。这就是她靓丽而又坚韧的生命和人生的底色。

尚在为夫逝世后的“六七”之内,吉大娘就戴重孝摆弄料理男人未完事情,弄一条小船装着自家编的窝积、芦     下乡。船上还放着戴重孝的小儿子,用一个大草帽遮盖着。顶着毒日的吉大娘那件白粗布的上衣,早就流汗粘在身上,有时衣角都可挤下汗水。沿着水路下乡,一路农户多半有怜悯之心,收下她家的编织物,赊账欠稻的有,也有付小麦和大麦子的。有的年长的妇女还凑近劝慰她,将这小儿子给人家养吧!她说,她从来没想过。不!决不会这样做。

二女儿小名叫压弟,8岁,吉大娘同意给乡下亲戚家养。没有几个月,小压弟竟然从亲戚家跑了十多里路回家,哭着不肯下乡。吉大娘望望二女儿及她那双跑坏的鞋,一把搂过来,妈答应你,在家过,有饭大家吃。

吉大娘的子女都记得,5个孩子早上吃粥,盛粥以前又兑加半煨罐水,弄得碗里的稀粥也是“一吹一条沟,一晃浪打浪”。吃过早饭,吉大娘去送草或卖草,一趟又一趟,临近中午,带回两个“黄烧饼”,两个儿子一人一只。三个姐姐年岁渐大,从眼睛一睁就忙碾柴破篾,不碾八场到十场“柴”不会吃早饭。上午,常忍饥受饿忙编织、翻地、种菜或者在大淖河边的草码头旁、小巷子里,用竹筢子划地上的草,那不仅是为自家烧,积聚多了,还可能包在妈妈的草担子里去卖。有时,母亲卖草回来,还带回一些人家丢弃的冬瓜皮,同青菜一道煮菜粥,那撑肚皮的滋味,难忘。诚然,这家常年不知肉味的人家也有“煞馋”的时候,那是二姑娘在大淖河里摸鱼虾,或者用鱼叉捉到一条头二斤的青鲲,家里孩子吃饭就像过节了。大淖河边的人,不许小孩抓水中的鳖,它有灵性,会引人溺水。

吉家自从主心骨“去”了以后,四时八节,极少有节日的欢愉和欣喜。每当吉大娘自己生日,或者农历七月初一的文才忌日,吉大娘总要涌动着强烈的思夫忆旧的情思,自34岁以来,她一直自控着不改嫁。她的父母、兄弟、姑子尊重她的意愿,从不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三个姑娘渐渐长大成人,本来爽直、热情、外向的吉大娘变成了另一个妇女,在大淖河边,她不戴花、不看戏、不凑热闹、不与陌生人拉呱。平时,吉大娘一直坚持“早早关门早早睡,免得人家说是非”,到了次日清晨,月亮星稀,她已起身在自家院子里忙碾柴了。大门关得紧紧的,劳作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淖河边传开去,犹如报时的鸡啼。吉大娘对女儿袒露过心迹:为母守寡名声正,女儿出嫁配人才顺。她的大女儿深知母亲的心思,为帮助妈妈照料弟妹,吃尽辛苦,直到20多岁到上海打工才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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