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01 00:00:00 作者:蒙龙 来源:今日高邮
五月的一天,从外省来了几位作家,专程到高邮追寻汪曾祺的足迹,拜谒汪曾祺纪念馆。单位安排我负责接待工作,一看名单都是名家大腕,有中国作协的领导人,也有省市作协的主席副主席,不用说,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用领导者的话说,接待体现素质,接待也出生产力。如果因为招待不周惹得客人不快而生出是非,哪担当得起,自然是不敢也不能怠慢。先通过主请单位了解情况,对方回答,这些人很随和,吃住上都不讲究,能吃上汪氏家宴就行了,特别提到,主食就不要再吃高邮面条了,其中有一两位已经去过高邮多次,还是准备点焦屑吧。
我一听有些无措,我于焦屑自然是很熟悉的,在我的少年时代,焦屑一度是主食,特别是夏秋之际。但很多年不吃,也不再见到,饭店里有吗?我请后勤上的同志与饭店联系,饭店居然一口回答,有,而且夸口说是原汁原味的小麦焦屑。
那一顿午餐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奇禽猛兽,都是汪老先生笔下的菜肴,双黄蛋、煮干丝、雪花豆腐、清蒸白鱼,典型的高邮土特产,客人们很喜欢,吃得也很带劲。当拌好的焦屑上桌时,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地“哇”起来,有滋有味地收拾得一干二净。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原因是焦屑拌得太稀了,水汪汪的,一点劲道没有,与我记忆中的拌焦屑(泡焦屑),无论味形还是厚薄,甚至焦屑炒制的火候都相去甚远。也许客人们没有在意,我以为是美中不足。我后悔自己没有亲手泡一泡。
小的时候,一到麦收季节,大人们就忙着用小麦碾成粉,涨饼,或在青菜汤里下疙瘩。也有很多人家,将小麦炒熟了,做成焦屑,麦子不能炒得太老,太老就真的焦了,也不能太嫩,太嫩不熟。炒熟后,用石磨磨,磨后再用罗筛筛(罗筛不同于普通的米筛,更不同于粮站上用的大筛,米筛、大筛的筐、底都是竹制的,眼较大,罗筛的边筐是竹片,而筛底却是钢丝的,抑或其它材料制成的,眼很小很密,筛过的粉很细,罗筛是专用于筛粉面的),筛下来的就是焦屑,留在筛子里的,是粗的,还要再磨再筛,如此三两遍,剩下的,就是渣子,喂猪喂鸡。后来,不用石磨磨了,用机器轧。
小麦焦屑很香,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我常常在妈妈磨好焦屑后,猴急猴急地吃干焦屑,吃的时候呼吸没有控制,结果鼻子里、喉管里呛得满满的,呛得满脸长出了白胡子,呛得眼含泪水气升不上来。这时候,妈妈便舀来一碗水让我喝下,过一会就好了。吃干焦屑就像吃芥末,要屏住呼吸。干焦屑只能用舌尖舔,而不能吞,更不能吸。
焦屑通常的吃法是用开水泡、拌,水不要太多,太多了,稀汤薄水,不当饱,也没有味道,水太少了,泡不开,夹生,碜嘴。就是那种泡得透透的、硬硬的,用筷子挖着吃,才过瘾。家庭经济条件好一些的,泡焦屑时,放些糖,滴点麻油,吃起来更香更美。回忆往事往往是美妙的,但彼时于吃焦屑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的老家,主食以大米为主,焦屑还算粗粮,经常吃,甚至每天吃,还有胃口吗?
焦屑的极品是糯米焦屑,也就是用糯米作原料制成的,泡成的焦屑香、粘、细,打三个嘴巴不肯丢手。小时候,一般人家,一年内,下汤圆、吃糯米饭、喝糯米粥的次数不是很多,只有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才有资格每天享受糯米粥的待遇。糯米乃稀有之物,又能有几家吃得上糯米焦屑呢?
前些时,女儿从学校回来,在超市买了二斤焦屑,说是用黑米、芝麻制成的,价钱贵得吓人。女儿吃焦屑和作家们一样,是好奇,是调整饮食结构,与我小时候吃焦屑完全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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