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01 00:00:00 作者:陈永平 来源:今日高邮
杨柳和垂柳,应该是亲兄妹。
提起柳树,人们自然地想到垂柳,疏密有致的细长枝条给人美感,让诗人们产生无尽的遐思,歌之称之。而杨柳因缺了这点妩媚,只能与榆树、槐树为伍,被人忽视。难怪李渔在《闲情偶寄》里说:“柳贵于垂,不垂则可无柳。”
在我的家乡高邮,杨柳和垂柳都是普通平常的树种。有说垂柳是杨柳倒插长成的,我小时这么干过,还真见到吐绿,但没见“碧玉妆成”。看来这说法是错的。
高邮古人给家乡罗列出八处风景,其中一处是“邗沟烟柳”。邗沟即古运河,邗沟高邮段还依稀可辨,而曾经繁茂一时的“邗沟烟柳”已无迹可寻。如今,邗沟身处狭长地带,向东,是大运河,百舸争流;西面,是高邮湖,烟波浩渺。
高邮湖是悬湖,湖西大堤是湖西人的生命线,一旦决堤,就是灭顶之灾。遇上发大水,湖西的劳动力倾巢而出,上堤抗洪;老弱妇幼撤往神居山。早些年,抗洪最急时,村民砍来树枝,扎成“扫把”,扔进堤下湖中,抵御风浪打击。洪水过后,门前屋后,树木都成了旗杆儿。
最近的一次大洪水发生在2003年。当年我在电视台新闻部,赴湖西采访。连接高邮城与湖西的漫水公路早已淹入水下,坐车要绕道扬州,我们坐船。苏安三号船,是当时唯一可以在湖上安全行驶的大型船只。雨下着,能见度并不好。我感觉船成了湖中心的一个点,弥散开的是四面汪洋。突然有人说:“码头庄到了。”我看见前方两百米处,有树木一字儿排开,左右望不到边,湖水已涨至树冠,变成一丛一丛的。我瞬间以为湖水已侵入湖西,不由惊呼一声。同行的一位同志说:“那是杨柳树,挡风挡浪。堤在树后面呢。”他是湖西人,年轻时曾参与修筑大堤和植树。堤下湿地的土被取走筑堤,自然形成宽数十米的河,大堤筑成,又分别在堤下、河东湿地栽种杨柳。杨柳喜湿,被淹数月亦能存活,树林便成为防风挡浪的两道屏障。汛期,风从东方来,湖面无遮拦,风浪形成强大的势能,疯狂扑打湖西堤岸。这时,第一道屏障的杨柳林便以身体与之抗争,风浪的势能被挡、被削弱,经过第二道屏障已成强弩之末,毁损大堤的风险大为降低。
也许是高邮植被较多的缘故,我曾乘车多次正面穿越杨柳林,却从未认真地看过。原来它有比成为植被更为重要的使命。
洪水最终退去。时过境迁,我一直没有机会与湖上的杨柳亲近。
2010年夏,有朋自远方来。俩人是高邮旧相识,熟知盂城驿、文游台,我带他们去新开发的湖西神居山游览。归来途中,在码头庄附近的桥上,俩人看到湖边有卖“起水鲜”(刚出水的鱼虾),兴奋地下车观看。我突然发现,我正处在两片杨柳林的中间,阳光照耀,烟笼湖水,柳色迷蒙。我提议看杨柳,友人欣然从命。
我们来到大堤。大堤坡面上,是作为第二道屏障的杨柳,都有三、四十厘米直径。地面密密地长着不知名的小草,草茎发黄,向坡下匍匐,只要够机灵,可以躺在草上,绕开杨柳,向下滑行。一群野八哥飞起,落下,又飞起,又落下,轻而敏捷。河那边的杨柳林蓊蓊郁郁,似乎藏着更多的秘密。河上有船!我们上船,沿着作为第一道屏障的杨柳林悠然前行。一位友人说:“这是胜境。”另一位说:“如果杨柳换上垂柳,又是一处景点。”我则注意到一个细节,2010年汛期高邮少雨,而很多杨柳仍长在水中。湖上的杨柳一如既往地普通,有些大树被拦腰折断,那是被风刮折的。被折的树上冒出一根细枝,几片新叶,昭示着它仍是活的生命体。所有杨柳都已显出老态,树皮黑黢黢的,有的已经看到树洞,有中空的迹象。然而,它们都努力地挺立着,连成长长的一片,随时迎接新的风浪来侵。
它们是杨柳,而非垂柳。不必遗憾,它们不是为了被观赏而来。我对这些湖上的杨柳心存感激并怀有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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