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29 00:00:00 作者:张纯玉 来源:今日高邮
童年的往事,总是幼学如漆,终身忘不了,凡经历过困难时期的人们,都切切记得吃“五两六钱”那个特定年代的一段酸楚而又不堪回首的煎熬日子。
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随着粮食的逐年减少紧张,农村的人口粮定量也益发减少,终于到了规定每人每天“五两六钱(当年十六两制计法)”,若按今天即“三两五钱”(市两)的粮食,都不全是稻谷,还要搭些杂粮充数,对于那些整天挑担、拉犁、罱泥、挖荒垡的壮劳力来说,一天三两五钱又没有油水和荤腥入口,即使一天吃三两稻谷,又能塞在腹中哪个角落呢?就这样上面还不断地提出口号来:“低标准、瓜菜代”。实话说:肥是庄稼宝,缺它长不了。人没有吃的哪来的肥料呢?没有肥料又哪来的瓜菜呢?漫长的冬季到初春是最难熬的。
回想起有一年冬天,我们兄妹三人已连续几顿没有饱肚子了,个个饿得围着妈妈前后转,哭的哭、啼的啼,妈妈也没法,家家都这样,上哪家去借呢,那段时期一家更比一家穷。妈妈被我们三人饿的哭的没有办法了,披着一件已露出棉花的旧棉袄,手提一把铁锹,踏着深深的积雪,带着一线救命的希望,领着我们到三华里外一个种胡萝卜的地里,找已刨过的散落在地上的胡萝卜叶子和残缺不全的胡萝卜回来熬汤,我们兄妹三人用双手使劲地扒开地里的积雪,母亲使尽浑身的力气不停地挖开冻结的泥土,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挖掘寻觅,只拣了十几根似小拇指头大小的胡萝卜和一些半黄半青的胡萝卜叶子,我们兄妹几个尽管都饿着肚子,但个个都谦让着不肯生吃,回到家里,妈妈把拣回来的胡萝卜和叶子用清水洗干净,把藏在床肚底下的不足半斤的秕糠拿出来,掺些捣碎了的胡萝卜和胡萝卜缨子贴成锅贴,熬了一大锅汤,汤里飘了几棵胡萝卜片和几片半烂半黄的青菜帮子,一家人围着桌子互相推让,谁都不肯先动筷子。妈妈看看我们兄妹几个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脸色发青发肿的样子,说:“宁伤竹子不伤笋,你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先吃吧。”母亲给我们分别捞了稠稠的一碗,而她和父亲只喝了一点剩下的稀汤。只见他们先用右手食指从剩饭的盆底由下往上来回不停地刮粘在盆上的稀汤,又用舌头从上往下不停地舔了又舔,生怕浪费了,看得我们心里隐隐作痛。就这样勉勉强强的全家人糊了一顿。真是一顿不饱顿顿饥,顿顿不饱人就越能吃,吃完后我们的肚子还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加之是冬季,夜长越难熬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难熬。母亲苦涩着脸,只得哄我们睡,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每家每户的条件都相差不多,就是在村里做个一官半职的人,子女也少不了饿肚子,因为无经济来源,就是腰包里有钱也买不到粮食,都由国家统购统销了,谁要私下买黑市粮,抓住全部充公。随着粮食的越来越紧,农村各地都办起了集体食堂,食堂红火了几个月,颓势就出来了,先是将每天中午的一顿干饭改成全天都是稀饭:接着稀饭又由稠得可“站住筷子”到后来稀得可“照见人影”,最先由集体放大肚皮吃到后来每家每户按人口分配从集体食堂打回家。
那时掌勺的人很吃香,一般都由会计担当这个角色,谁家想吃稠的稀的全凭他嘴里一句话。我们生产队有一对老夫妇,无儿无女,平时见人少言寡语,见到谁从不主动与人打声招呼,更不像别人老远就向掌勺的会计请安问好了。有一回他们老两口排在人群里依次去打稀饭,临到跟前时,因没有与掌勺的人打声招呼,掌勺的会计让他俩站到一边去,时间站久了,这老两口终于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在众人的劝解下,双方才停止了舌战,掌勺的人心想,到今日还没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人与我斗嘴,为显示一下自己,杀鸡给猴看,他当着大家的面吼道:“谁跟我好,我的勺子就往下舀;谁跟我‘冈’,就叫他全家喝稀汤。”那时掌勺的人权力大得不得了,有多少人多少家庭巴结他,都晓得勺子底下有文章,不敢与他顶半句嘴,说半个不字,老俩口含着眼泪提着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回家去了……
现在再回首已逝去的往事,那时家家户户餐桌上看不到大鱼大肉,闻不到荤腥,尝不到新鲜蔬菜,要尝只有在梦中。桌上除了胡萝卜、芋头、茨菰、红薯、半黄半烂的青菜帮子作为主食外,其次就是靠挖野菜、炒秕糠、剥树皮……充饥。
在那些煎熬的日子里,不图今日吃什么明日穿什么,只图生存活命,能把性命保下来就算幸运了,有多少人因不得吃、吃不饱命丧黄泉,还有多少家庭因无法维持生活求活命而被逼妻离子散。想想昔日比比现在,我们早已温饱不愁,日子过得比蜜还甜,真是今昔非比,矮子吃甘蔗节节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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