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26 00:00:00 作者:朱玲 来源:今日高邮
星期天的下午,几个女友聚在我家拥炉闲聊。一女友说,不如去足疗吧。这种地方,我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女友。
进入足疗房,暖气扑面而来。服务员都穿着薄衫,妖娆地迎了上来,莺歌燕舞地招呼着。我们躺在躺椅上,地主婆似的。一姑娘捧着一个木桶,木桶内是乳白色的浆汁,上面飘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放在我的脚边,香气四溢,大概是桶里添加了什么香精、中药。姑娘褪去我的鞋袜,将我的双脚浸泡在桶中二十分钟,尔后,扶出我的脚,用软毛巾拭净,搁凳上,用手轻轻揉搓按摩,脚上的骨节弄得嘎嘎直响,那感觉太舒服了。我悄悄地和女友说,这堕落的感觉怎么这么好啊。女友暧昧地说,你得学会领略时尚。
我小时候,家里没什么好吃好穿的,但每天必须用热水洗脚。为了节约热水,我们兄妹三个洗一盆水,六只脚在木盆内踩来踩去,极不安分,弟弟总是用脚使劲踩水,溅得我们满脸满身,我就大喊母亲。母亲跑过来,拍拍这个脚,搓搓那个脚,说,别动。帮我们把脚擦干净。洗过脚,我们爬进坚硬似铁的被窝,不觉得太冷。
如果父亲晚上不加班的话,我们洗剩的水,母亲加点热水接着给父亲用。母亲慢慢地揉搓着父亲的脚,然后替父亲剪指甲,去除一天工作的疲劳。洗过脚的父亲坐在床上可以看文件至深夜。
母亲一般是最后洗我们的剩水,就如她吃我们的剩饭一样“天经地义”。
那时,我有个玩友卫红,她的父母关系不好,经常吵架。有一次,晚上卫红洗脚,她母亲拎着一壶滚开水,准备向桶里倒水,恰好为什么事与她父亲争执起来,她母亲情绪失控,要来抓挠她父亲,扑了个空,手中的一壶水泼在卫红的腿上、脚上,腿脚立即红肿起来,俩人顾不得吵架,赶紧把卫红送入医院。出院后,卫红的腿脚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她的父母到底还是分道扬镳了,卫红跟着母亲生活。
从此以后,每天洗脚,卫红都是背着人,包括她的母亲。生怕别人窥探了去,如同她藏着自己心里的伤疤一样藏着。夏天,卫红坚决不穿裙子,不穿凉鞋。我们一天到河里洗上无数次的脚,卫红却躲在家里。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得抑郁寡言。母亲用尽心思为卫红做各种式样的裤子,弥补过失。但是都被卫红冷漠地拒绝了,她只穿那条奶奶做的老式的灰裤子。后来市面上有长筒袜卖,母亲买了各种漂亮的袜子、裙子,摊了一床,卫红连看都不看。再后来,母亲积攒了一点钱,要带卫红去植皮修复,卫红不理不睬。这时,奶奶迈着细碎的步子来了,说,你妈不容易呀,这点钱,还是起早贪黑,打零工苦来的。当年是你爸外面有人了。这事摊在哪个女人头都是劫难啊。那时候,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人瘦得脱了形。说得卫红泪水涟涟。
整过形,卫红的腿脚相对好看得多。母亲拿出一条大红的真丝连衣裙,一双纤细的高跟鞋,穿上深肉色的长筒袜,母亲把卫红推到镜子前,镜子中的人儿婀娜多姿,卫红看得痴了过去,她没想到自己这么漂亮。
受母亲的影响,我一直保持着“睡前一盆汤”的习惯做法。木盆早已消失,我只能用塑料盆。儿子说,塑料盆有毒,不能用。去年,我还从网上买了一个电动足浴盆,可以涌泉按摩脚底。陆游道:“洗脚上床真一快,稚孙渐长解浇汤。”我还没有稚孙,我自己为自己浇汤浴足。但是像足浴房内这么隆重、这么繁文缛节,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