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6 00:00:00 作者:朱禄山 来源:今日高邮
现在的宴席餐桌上,如果有一盘或一碗烧泥鳅,这宴席就算是高档次了,主人感到有面子,客人吃得喜滋滋。俗说:“物以稀为贵”,现在我们这里适合泥鳅生存的环境变了,泥鳅就成了稀罕物了,再加上人们对泥鳅的营养价值逐步认识,使得泥鳅的身价提高了。其实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泥鳅自己家里烧了吃可以,宴席餐桌上从不摆放。那时,我们这里是老沤田,一年只种一季粮——水稻。平时田里都用水养着,也就是说,田里一年四季几乎不脱水,十分适合各种鱼类的生存,鱼、虾、螺、蚌、蟹等各种水产品丰富,数不胜数。泥鳅在当时就不被人们重视,称它为无鳞鱼,认为是下等菜,因此不能登上大雅之堂,不能上正规宴席。
在我们小时候,尽管泥鳅的身价不高,但捉回来改善伙食,充饥也是可以的。记得就是这个季节——阳春三月, “张”泥鳅就成了我们十一二岁小孩课外活动的一部分。这“张”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就是用自制的一种钩,串上蚯蚓,固定在水田中,吸引泥鳅自己上钩的一种捕捞方式。“张”泥鳅的钩,是我们自己制作的。我们用剪刀将旧铁皮文具盒剪成长约一厘米、宽约二毫米的平行四边形的两头带尖的铁片,这就是所谓的钩。在其中间绑扎上一根长约七十公分的棉线,棉线的另一头拴在一根五十公分长的芦苇棒上,这“张”泥鳅的钩就算制作成功了。因为制作工艺简单,成本低廉,我们每个人至少要制作五六十把钩,这样才能“张”到数量可观的泥鳅。
每当放学回家,我们就到家前屋后的空地里,从松软的泥土中翻挖出若干条蚯蚓,将蚯蚓分成一段一段的,串在钩上作为诱饵,就可以去诱捕泥鳅了。一般是在傍晚太阳落山后,我们打赤脚,挽起裤脚,到水田里去“张”钩。钩的主要材料是芦苇棒制作而成,重量很轻,抱上一捆钩,并不感到吃力。“张”钩就是在水田中成一条线地,每相隔五六步插上一把钩,插时要把串好蚯蚓的钩放在水中,便于泥鳅上钩。准备好的几十把钩,一块水田来回两三趟,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把钩“张”完。那时,像我们这么大的小孩有很多,大家到这个季节都到水田里“张”泥鳅。但从未出现小孩们争夺泥鳅资源的现象,我们小孩之间有个默契,一块水田里有一人去“张”钩,其他人就主动避开,一块水田里不会出现两个人同时“张”钩的情况。更不会出现收错钩的矛盾,原因是每个小孩在钩上的用线,或颜色不同、或粗细不同,十分易于区分。更主要的是我们这些农村小孩淳朴、纯真、善良,大家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相互之间不会使奸弄坏。再说,大家不是以“张”泥鳅为生,仅仅是课余生活的一部分。钩“张”好后,就等第二天去收钩了。
到第二天大清早,每个小孩都会拎个“小亮子”(带把子的小桶)到水田里去收钩。虽然是三春天,水田里的水和烂泥经过一个冬天的冰雪浸蚀,还是刺骨地凉,人一站到水田里,腿上的皮肤被刺激得立刻起鸡皮疙瘩。但谁也不会退缩,“张”到泥鳅的乐趣,吃泥鳅的诱惑,鼓舞着我们。我们从小就在水田里摸爬滚打,在水田里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虽不如在岸上迅捷,却绝不会东倒西歪,跌跌爬爬。我们的钩看似简单,但捕泥鳅的效率很高。几乎每把钩都能钓着一条泥鳅,很少有空钩的,偶尔钩上也有黄鳝被钓上来。每当我们收上一把钩,钩上的泥鳅总会挣扎不停,我们就迅速把它摘下钩,放入小桶内。每天我五六十把钩总能收到两三斤泥鳅,望着桶里的泥鳅相互拱动,那喜悦真难以言表。
泥鳅钩收回来,稍作清理,就放到太阳光下晒干,便于下次使用。泥鳅绝大多数是自己家里烧了吃,红烧泥鳅最简单,味道鲜美可口,越吃越要吃,欲罢不能。有时用泥鳅煮汤,再放上几块豆腐,那汤色乳白浓厚,还没吃,就令人流口水。泥鳅还有一种吃法,就是将泥鳅头尾和内脏去掉洗干净,脊椎卡骨不剔,连同泥鳅肉,一起用刀剁碎,做成鱼圆,放入油锅煎熟,色质金黄、外脆内软,风味独特。有时当泥鳅圆刚出锅,恰逢我在旁边,拿筷子都来不及,直接伸手去拿,尽管烫得两手交替着抓着,仍然舍不得丢手。泥鳅圆味道不必说,只是吃时有一点遗憾,因碎卡骨不能完全剁细,吃到嘴中难免有些疙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美食了。
“张”泥鳅,距今已近半个世纪,如今已经看不到了。现在每每回忆那时的情形,真让人留恋!